他再也不用三天两头就打难闻抑制剂;不用找理由逃避集体活动;不用找阴暗潮湿黑诊所伪造体检证明;不用三伏天也穿着长袖……从现在开始,他感冒发烧生病就去医院,该打针就打针,该吊瓶就吊瓶;他要和同龄人样,肆无忌惮地奔跑打球,磕磕碰碰出血也无所谓;他要等手臂上针眼慢慢愈合,然后买七件短袖上衣,天件,星期都不重样……
他把手掌贴在窗户上,玻璃被烈日烤炙热,掌心传来热度让他觉得自己是活、是烫。
苏星笑笑,只要他还能爬起来,就定要往前走。
他苏星,如意区最泼辣女人儿子,三十六中校霸男朋友,斗地主能斗倒桌,打架能干翻七个,考试能碾压全新阳几千号人,什都没在怂-
回到医院,苏星先去找主治大夫解情况,大夫说苏红病得很重,但好在肌酐值降些,刚才还醒会儿。
苏星顺着来路坐公交回医院,坐在最后排,后窗透进来阳光晒得他浑身滚烫。
他闭着眼,脑子里空空如也,感觉到身边空位上坐下来个人,耳机漏音很严重,听是首嘈杂摇滚乐;车里有谁在吃东西,有股很浓烤肠味儿。
“乘客们,关门请当心,车辆起步请拉好扶手……”公交播报声清脆嘹亮,车子缓缓驶离站台。身边人没坐稳,出于惯性小幅度晃下,肩膀在苏星手臂上撞下,连连说对不起。
这撞仿佛把苏星竭力保持某种平衡撞破,他睁开眼,深深吸口气,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三十六中校门越变越小。
愤怒、遗憾、失落、留恋……各种压抑着复杂情绪在他脑子里翻来滚去,他口干舌燥,喉结滚动下。
“就不和你绕,你妈这个病你得做好准备,没法根治,但能控制,得病后还能活十几二十年例子海去,不过……”说到这里,大夫顿下,他知道这家人情况,无奈地叹口气,接着说,“不过要精细养着,就算出院,药不能断,复查也少不。”
言外之意就是--这病耗钱。
校门缩成个小点,在晃眼白光中闪下,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其实他直很平静,这天迟早要来。从给苏红输血那刻起--或者说,从他十三岁打下第针抑制剂起,他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这些年,他就像在走条岌岌可危钢索,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终于有天钢索断,他摔碎五脏六腑,全身经脉剧痛过后,竟然觉得如释重负。
只要他还有口气,就还能爬起来。
只要他爬起来,他苏星从今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平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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