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对头发花白老夫妻,他们互相搀扶着,老奶奶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个皱巴巴塑料袋,里面装着皱巴巴钱,有百、五十,也有五块、块;他看见个年轻妈妈,只手抱着她孩子,另只手高高举着输液瓶,瘦小孩子趴在她肩头啜泣,那位妈妈亲亲孩子脸蛋,费劲地往上掂掂手臂;他听见他身后那个拄着拐男人和家里打电话,说妈你放心,好着呢,现在在外边吃早饭呢,挺吵,今年过年肯定回啊,你别操心,先挂啊,包子来,先吃;他听见他前面老大爷趴在窗口央求工作人员,晚八十陪床费实在承担不起,他不租陪护床,就打个地铺睡地上,能不能不收这钱……
路辞心头又酸又胀,他从来就不知道,原来对于这多人来说,生活本身是这艰难件事情。
他不知道他为什会这难受,他还不至于落魄到要把零碎钱装进塑料袋、他没有孩子、他和家里人待在起、他也没有租不起晚上八十块陪护行军床,明明他没法和这些人感同身受,但他怎会这难受?
周遭声音潮水般向他涌来,路辞喉头发着紧,这种难受和知道家里破产、哥哥被打、爸爸住院那种难受截然不同。
这种难受从他身体里最深处泛起,在他血管里冲撞着、撕扯着,仿佛要完全倾覆他对这个世界认知。
排这里吧,去后面。”
大哥说:“小兄弟,这多不好意思,你这……这……”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拍路辞胳膊,手伸到半又缩回去。这小兄弟白白净净,看就是城里人,城里人都不喜欢他们乡下粗人,不乐意叫他碰。
他没想到,这小兄弟竟然主动伸手,拽着他胳膊将他拉进队伍里,脸上没有星半点嫌弃,反而笑着说:“没关系,是交后几天住院费,慢慢排,不着急。”
大哥用力握着手机,局促但感激地说:“谢谢啊,谢谢。”
不是别人活得太难,而是他直以来活得太容易。
交完钱,路辞从缴费大厅出来,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在大门边静静看
“哥,你老娘肯定会没事儿,你也别着急,日子总会好过。”路辞拍拍他后背,退出队列,走到最后。
·
重新排次队,路辞没有再玩手机小游戏。
他仿佛是接触到个全新世界,用种好奇、探寻目光去认识这个新世界。
和他熟悉高级私立医院不同,这里人神情并不从容、姿态并不优雅、穿着并不体面,大部分人脸上写满急躁、焦虑和痛苦,在拥挤队列里守着自己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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