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屿觉得自己大致能理解商陆,孩子总是这样,有好事便想呼朋引伴张罗大家起,也不会觉得人情世故间有什艰难、难以宣之于口幽微尴尬。他已经把商陆当亲弟弟看待,但不想在经济上成为商家资助附庸,这是他在这段交往中艰难找到平衡,带着自欺欺人色彩——毕竟没有商家,他确还不知如何过得下去呢。
商陆声音闷下去:“那你会忘记吗?”
柯屿反问他:“为什不是你忘?”
商陆笃定地说:“因为就是不会。”
柯屿静会儿:“你只有十三岁,十三岁切都是不定。”
柯屿记得他在邮件里写,那个叫裴枝和好朋友已经去法国师从小提琴名师,现在他也即将远航。
“凯旋门、巴黎圣母院、枫丹白露、塞纳河。”柯屿轻声说,和着蟋蟀鸣叫。
“梵高、雨果、巴尔扎克、萨特。”商陆跟着说。
“什时候出发?”
“明年春天。”商陆顿顿,把自己邀请说出口:“你想不想和起去?”
奶或许就是修练过轻功。
晚上在卧室里打地铺,电风扇呼啦啦摇着头,窗外萤火虫忽闪忽闪。商陆耳朵里听着长声短声虫鸣鸟叫,迟迟没有睡着。这是他自己少爷病,死认床,离家里床垫就要失眠,至今他也不懂是为什。这次他请星期假来找柯屿玩,前提条件是必须得睡好,明叔监督着,若是睡不着,第二天就得打包拎他回家——虽然他现在七八,明叔已然拎不动。
商陆心里数虫鸣,默念着:“快点睡着。”
睡不着气场太强烈,把柯屿都影响。他撞商陆胳膊:“是不是床太硬?”
下面垫两层床垫,铺层草席,但商陆这样少爷,应该比豌豆公主还挑剔敏感吧。
“你别把当小孩,”商陆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又反唇相讥道:“那你这个十八岁就定吗?”
柯屿淡淡地说:
柯屿说:“想,但是负担不起留学费用。”
“小温说——”
“你们已经帮很多,如果接受阿姨资助去留学,这算什?给你这位少爷当伴读吗?”柯屿半笑着问。
商陆倔强地小声抗议:“觉得这是个很好机会。”
“知道这是你好意,不过,不想离开奶奶这远,她记性开始变差,离不开。”
商陆翻个身,曲起胳膊枕着,黑夜里眼睛睁开,但只能看到柯屿点轮廓。他问柯屿:“高考考得好吗?”
“还可以。”
“你想去留学吗?”
耳边传来沙沙动静,是柯屿在荞麦枕上侧过脸:“你要出国?”
“去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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