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声音和泰国佬同消失在暗室中。柯屿拉过靠背椅,架腿坐下,仰头听会儿。他是边听,边抽烟,边看只飞蛾在围着暗淡吸顶灯扑棱棱地转,百无聊赖,
「嚯,这个灯……」
这句不在剧本里,是柯屿临时发挥,镜头内别说群演,就连苏格非也在心里拉响十级警报,但是柯屿却没下半句。
他好像只是忽然想感慨这个灯,但又没什好感慨。毕竟,只是盏普普通通灯而已。
他低歪着脸,笑笑。
白,纤瘦得只看得到骨头手,紧紧攥着叶森手腕时,指节扭曲地突出,「你放走……丁丁……还要回去接丁丁放学……」
叶森隐没在黑暗中脸倏然现,漫不经心,隐约有丝不耐烦,因为苏姨挣扎令他要错过今晚特意预约碗云吞面。要知道那是很难约。看啊,看这个女人,她无袖衬衫浸透冷汗,散发出化纤衣料汗臭味,须发凌乱着,两只白色胳膊因为年纪上来,有种松弛肉感,这令她在挣扎时泛起并不性感肉浪。
她这不识趣不雅观,令大家在这桩交易里都不体面。
这场戏灯光非常极端,滞闷暗室里,只有苏姨碎花白底无袖衬衣,叶森嘴边咬着红星烟头,以及从开得高高天窗中渗透而出几道暗淡光线。整场下来,明暗对比硬而高反差,是典型「黑色电影」打光法。
观众或许不会懂「黑色电影」通常象征宿命、偏执以及爱欲和背叛,但这样布光已足够令他们觉得惶惶然而齿冷,宛如置身密室深海。
因为都在阴影里,所以观众并不看不真切。
墙之隔,呜咽声和咒骂都到顶峰,又倏尔哑声,他垂首掸掸裤腿灰尘,「要去吃面,大只佬很难约,喂阿城,这里交给你,顶唔顶得住?」
这就是柯屿为叶森在这场戏里设计全部,淡漠无聊、闪而过迟疑、难以捕捉、甚至连他
「森哥……」苏姨干渴地吞咽着,因为恐惧而倒嗓声音听着粗粝沙哑,「不行……」
她死死地瞪着他,画面和声音都静,程橙爆发出令人惊讶感染力,她这眼有绝望、有幻想、有回忆、有不敢置信死到临头却依然不甘放弃侥幸。
柯屿接住她这眼。
他有力地在她腕上握,镜头扫过,这像是他要搀扶她把。暗巷里,台出租车驶过,灯光从柯屿脸上扫而过,他只是短暂地明亮瞬,继而便再度湮灭在黑暗中。
「苏姐,你行。」柯屿慵懒地应声,咬着烟下巴撇,命身后马仔上前来,将她左右拽住,「试试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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