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小时候一样在人群最不起眼处静默无声地观察,记录人间百态,揣摩每一种他不能拥有的情绪,不参与任何故事的发生。
这次他坐在镜头后面。
他渐渐成了出色的导演。
人们盛赞他的思想和严谨,惊叹他所展现的常人不会注意的视角,诟病他没有实感的情感调动和感情故事。
没有人知道那是他的病。
……
在发现他天生患病的时候,他们选择的不是治疗,而是利用。
顺水推舟地让他被人类社会排斥了二十九年。
李萧山嘴唇紧抿,目光浑浊。
十一年前,他和妻子已经分居许久,但她去世前还是告诉他,你得让李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其实不记得了。
只记得发现这个阴冷刻板的孙子人格异于常人,非极端刺激不会产生普通人的情绪之后,他才渐渐认识到,这个没人喜欢的透明人叫李泯。
他不爱说话,喜欢观察别人,在非要他说话不可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将那些观察化为动作,模仿出来。
情绪恒定、过目不忘、长于学习,种种病症带来的症状让李萧山渐生暗喜。
他发现了一个完美的压力承受者。
人医生开始出入庄园。没多久,又迁进了当地最好的医院。
他开始分不清白昼黑夜。
时常半夜清醒过来,按住铃要叫李泯过来,交代什么事务。
但生活助理总是告诉他,您放心,李泯先生已经妥善地处理了,一切都完成了,他做得很好。
甚至连一句他可以指点的地方都没有。
他已经把自己所能都做到极致了。
最后一段空缺,永远无法弥补,他始终安静地做着自己缺了一撇的人。
李萧山觉得一阵晕眩,浓浓的黑影侵袭上来,让他呼吸困难。
再睁开眼,床前坐的不是李浪,而是久违的李
什么喜欢的事?李泯有吗?
有的。
他没赌赢。
最后,面对着病床上冰凉的身体,他答应下给他十年。
原来李泯真的有喜欢的事。
一个能够接过包袱而不逊色的继承人。
于是,他有意识地将他同其他同龄人隔绝开来。
让他感受外界的冷漠、刺芒、孤立。
对任何不属于李家的人保持防备。
自然,他就会背向外界,带着家族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李浪和他父亲来看过他几次,都没说上话。好不容易有一次,李浪趁着他爸去找院长详谈,凑在床边鬼鬼祟祟地问他:
“爷爷,爷爷?”他在李萧山眼里模糊得和七八岁没什么差别,一样调皮,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悔改。
他小声问:“李泯到底有什么病?”
这一声像隔着二十年光阴,把他唤回了从前。
那个时候,也是有人这样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