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楼有点好奇,追问他,“厂臣见闻,不妨说来听听?”
他略顿下,仿佛触及旧伤,肋下隐隐作痛,缓半天才道:“天佑八年,臣老家遭过场蝗灾,那时候臣才十岁,夜之间庄稼叫虫吃光,第二天家人对着见底黄土地,哭得气儿都上不来。地里没收成,租子照旧要缴,这些都是后话,最要紧宗是缺吃。蝗虫所到之处,连树皮都啃光,老百姓手里没有积谷,个个饿得两眼发花。娘娘知道蝗虫餐是什滋味儿?烤着吃,炸着吃,炖着吃……吃得你犯恶心,连肠子都吐出来。可没法子,吐还得吃,不吃没活路。后来爹妈相继死,臣就是那时候和兄弟沿路乞讨进京。”
音楼被他席话说愣,没想到他有如此凄苦出身。蝗虫餐,单是听他描述就让人寒毛直竖。她无法像他这样雍容人,低头吃虫会是怎样副情景。她咽口唾沫,勉强道:“难怪上回问起府里人,您说都不在呢!那厂臣背井离乡,后头日子怎料理?”
怎料理?人人都叹他权势滔天,却没人看得见他曾经经受那些苦厄。也不知怎,今天有精神头和她说这些,人总需要倾诉,他也样。不过平时是冷而硬块铁,今天裂道口子,像黄河决堤似,把堆积东西都抖漏出来。
财不露白,享福还需遮掩,吃苦却没什好隐瞒。他微仰起脸,清辉照亮他头上金冠,他也无甚悲喜,喃喃道:“们无亲无故,来只能做叫花子,跟着五湖四海逃难人走街串巷。白天敲着破碗到处乞讨,晚上在胡同里蹲着,有块破草席遮头已经觉得很满足。就这流浪两年,有天在街口卖呆,来个太监在人堆里挑拣孩子,说有赚钱买卖便宜们……”他轻轻笑,似乎也没什怨恨,净身这件事儿,轻描淡写就越过去,“虽然进宫照样受人欺凌,但是总算比外头强得多。可是做太监,也要处处留心眼儿。拨里人死好几个,剩下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做下三等,只有跌跌撞撞爬上这个位置……为什?因为比别人肯用心。乾清宫、养心殿,趴在地上擦金砖,每道砖缝摸过去,连哪块铸得空,哪块铸得实,都知道。”
说这多,早就扯远,向谨慎机敏人,今天滔滔不绝起来,连前面驾车千户也觉得纳罕。他却不以为然,转个大圈子话又说回来,“臣絮叨半天,不过是想让娘娘明白,外头日子不好过。沾染过富贵人,由奢入俭难,只有宫里才是最好归宿。”
音楼只知道傻傻点头,没有对他劝解大彻大悟,单心记挂着他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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