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看到一片强光,光里是我妈留给我的遗书。
扉页用铅笔写着,心存希望,接受死亡。
***
刘医生比平时还要严肃,脸黑得像鞋底——不对,我不能用这么不礼貌的词去形容一个救死扶伤的人,总之他脸色不好。
看大家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的病一定是恶
她不算长寿。
被海风吹得久了,脑袋也开始疼。
海浪拍在裤腿上,我重重跪了下去。从来不知道海水这么苦,又咸又苦。
沙滩很软,像儿时的床。太阳刚刚落下,地面还有些余温。我就躺了下去,海浪在身侧或身下游走。我想,那是我妈的手。
她在抚摸我。
好不容易被被窝捂热的手,好像一瞬间变凉,我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也控制不住思绪的飘忽。
刘医生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只能听到病房外头小孩嘻嘻哈哈的声音。他的妈妈说,别吵,病房里禁止喧哗哦。
我想,如果是我妈在,她大概只会告诉我,笑声会打扰到痛苦中的人。
她会做出放弃治疗的决定,我一点都不奇怪。我爸会支持她环球旅行,我也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一致认为我会“钻牛角尖”,然后统一用隐瞒的方式来“保护”我。
看来我在他们眼里,真的是个固执、消极且多虑的人。
我把脸埋在沙子里,没一会就留下一小片水渍。没错,那一定是被海潮打湿的。
其实还没完全入夜,可我冷得发抖。身上没有任何力气,悲哀的是,我很难站起来。
我选了个僻静无比的地方,现在却没法自己站起来。
直到胃里一阵翻腾,我才想起今天的药还没吃。可我手上没有一点力气,只有眼泪抑制不住地流。胃的抽搐带出一些呕吐物,我只能平躺着望天,像一条死鱼,任自己鼻口被堵塞住。
后来我的眼皮也支撑不住,眼前模糊一片。闭上眼前我感觉身体被一双热乎乎的手稳稳托起,虽然鼻子被酸馊的东西堵住,但衣服的触感是柔软干净的。
这么乐观的家庭出了我这么号人物,大概是我爸妈没想到的吧。
想着,我决定不流一滴泪,学我爸潇洒向前看。可眼睛真的好不争气,不管我怎么学电视剧里仰头或扒拉眼眶,还是有水珠吧嗒吧嗒地掉。
靠,还真被他们说中了。
钻牛角尖的结果是,我打完吊针后偷偷跑到了海边。如昨的海腥味,如昨的晚风,只是我永远不可能再过一遍2018年的重阳节,海岸线边也不会再出现一个戴灰色贝雷帽的男人。
可海里永远会留有一个人的骨灰。她这一生平淡又壮阔,拥有十分爱她的丈夫和不怎么让人省心的儿子。她自学了两门外语和小提琴,几乎人人夸她优雅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