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爆竹蹿去天上成闪闪烁烁星辰。春萍洗过澡,擦着头发下楼,却发觉厅里片漆黑,她四下无人,她有些慌,扶着扶手步步往下走。
“吱——”声响,老旧木板被压弯腰,龇牙咧嘴地抗议起来。
春萍在这个动静里怔住,泛着光泽眼珠子睁得顶大。她开始抖起来,当初被藏在水缸里时铺天盖地恐惧同黑暗齐到来,她沉着胸腔小心地吐纳气息,那时也是如此安静,小小水缸将切隔离,老鞋匠媳妇见着她未藏好头发,当下便扔个火过来燎,而后拼命往相反方向跑去,面跑面骂,说——你们这群狗东西,追得上老娘算你们本事!
之后,她便什也听不见,耳旁“嗡”声,只能听见自己骨头因恐惧而震动声音。
她不爱烟花,不爱炮仗,不爱切轰然炸开带着硫磺味儿东西。总令她想吐。
磨蹭,便快步上前拉住她手腕子,领到院子中央,将点燃线香往她手里塞,指着地上炮仗说:“眼瞧着要过年,你也放两个炮,去去晦气!”
春萍瞄她眼,猫儿似,又瞧瞧手上香,略皱眉便摇摇头,将线香递回给阿音,又转头回屋。
阿音举着那香,烟味缭缭绕绕往她鼻子里钻,她打个小小喷嚏,小声道:“不晓得哪里来丫头,比李十小时候还闷些,偏偏十九喜欢,是半点瞧不出可爱来。”
阿罗坐得远远儿,也不晓得听进去没有。
阿音又蹲下,点个炮仗,站起来自言自语:“放炮多好玩儿,邻里丫头们个个都喜欢,巴巴儿地买来,偏她嫌弃。”
她捏紧扶手,正要回身,眼前却出现星星点点光亮。她转头,幅幅光影自纱窗上飘过,在空旷大厅里游走。身跨白马少年将军,逐月点灯神妃仙子,氤氲山水,矫健猛虎,通通成被暖光裁剪成影子,旋转着拓在冷清屋子里。
她走两步往下瞧,厅堂正中央放个走马灯,仙音烛令灯面上图像活起来,将她双眼染得五光十色。
这
她被这炮仗引起兴致,翘着嘴角看。
“啪”声脆响,红纸纷飞,炸得院门口鸡咯咯咯地飞蹿,阿音也被唬小下,往后退,却未曾听见接下来鞭炮声。
她耳廓被双手捂住,温柔得很,令她身子骨水似淌进那人怀里。
她咬住嘴唇同阿罗对视,将笑意调教得半褪不褪,手里线香被远远儿地抛出去。
原来人是始终长不大,好比说阿音总被不规律响声激发出幸福感,比如幼听时点爆竹,比如此刻被掩住双耳时听见身后人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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