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自黎明打到黄昏,又从黄昏打到黎明,打得地上经过游魂皆抬头往上看,打得那唤作阎浮提丫头要调魂策军,令蘅却提着灯往后退,道:不必。
不、必。
掐指算,这是她第三回冒犯。
那始终未放下灯,也勉强算半回。
擅御时,便捏个控时诀划出圈昼夜无序结界,同她在里头打个难舍难分。自民国打回先秦,又自战国打至晚清,硬生生打足成千上万年,筋疲力尽地落地,跌进目瞪口呆游魂堆里,正经时辰才过三日。
压下心头火,只事归事,同她细细辩回朱厌去路。
她生得面目可憎,讲话倒是很动听,你可曾听过雪化时窸窸窣窣砸在心上声音,便是那种。
她同说,朱厌乃凶兽,主兵燹,见则有兵,有兴战之过,应沦为牲畜,任人宰割三世。
答生来如此,何过之有,凡人生要吃喝,食鸡捕兔,难道也是罪过?
她又道,朱厌令帝王生征战之心,帝辛东征,玄宗西伐,蒙古国无度拓疆,硝烟纷飞,民不聊生。
关半,桥上鸦雀打着盹儿,枣红马同老黄牛百无聊赖地对望寒暄,穿龙袍也偷不来半点汴梁大道车水马龙繁花似锦。
俩字儿:做作。
比这假市集更做作是桥上走来人,她青天白日地拎着盏玻璃罩长明灯,落雪似交领长裙自石阶上拂过,乌发梳个家常发髻,颈边粒朱砂似红痣。
这便是令蘅。
这便是天上地下拿腔作调头位妖女令蘅。
令蘅落在桥上,仍旧是裙摆蹁跹朵白玉兰,手里灯摇摇晃晃,始终未灭。
望着她
笑问,帝王本心,怎能归罪外物,若皆是朱厌撺掇之过,守成之主是为何?怀柔之主又为何?
康熙年后,朱厌伏诛,再无征战,如今又是怎样光景呢?外敌难御,百年耻辱,内有割据,四分五裂,又该是谁之过?
她显见说不过,只淡淡道,旁人有因,朱厌未必无过,判令已下,无需再言。
说话时她蹙蹙眉头,像是疲乏得很,越过便要往去处去。
伸手拦她,这便与她动手。
坐在茶肆边上,往后躺,拎着膝盖将腿摆到桌上,交叉着晃晃。这个动作是自爷们儿身上习来,唬唬鬼应很是够用。
彼时嫌弃鞑子衣裳难看,正穿着身晚唐时绛红色公子服,头发松松束半,瞧着她略带诧异神色,心知她将当作登徒子。
其实来寻她,还为着桩公案。
听闻三百年前府君令蘅眼馋地藏王谛听,想要寻小宠,天上地下挑遍,只说烛龙尚可。
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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