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母还在等她回家,白小姐也没有来找自己。
所以,一切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吧?
今日,杜芃等待已久的消息终于来了,然而事情的真相扑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这般活着,倒不如死去了好。
“大清早的叫唤什么!”
斯人已逝,一去不复返。
杜芃脑海中猛地意识到这一点,五脏六腑都激烈地翻腾,一阵无谓挣扎过后,只剩满地黄花堆积。
低低的呜咽声透过那粗布料子闷闷地传出,细细一听,竟是无比的哀痛。
眼泪一旦决堤,便有如洪水滔天,汪洋奔波,只有越来越凶猛,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了。
那哭声越来越大,每一声都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悔恨。杜芃抬起头,脸上泪水横流,额角的头发,手上的灰尘和咸苦的泪水交织混合,化作一张灼热的网,糊住了那张脸。
在脑海中激荡,拍得心脏嘶嘶作痛。
洗了晒晒了洗的襁褓,常年揭不开的锅,父亲下田回来佝偻的背影,还有母亲常年卧着的,沾满了浓重药草味道的被褥。
她当初抱着跻身上流社会的欲.望离开了家,纵然有一丝不舍,可孩子哪里懂得分离意味着什么,满心想的都是故事里衣锦还乡的美梦。
她真傻。
待杜芃再次抬起头来,原本粉嫩的唇瓣顷刻间变得刷白,眼睛像是被抽干了水一般,没有一丝神采。
寒冷阴鸷的声音从楼梯上方直直落下,刺扎在杜芃的喉
杜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么多的眼泪可以流。她喉咙发干,胸腔酸痛,呼吸困难,感觉整个身体都要被抽干了,可是依然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她压抑得太久了。
九岁被卖进百爵后,白天在声乐老师严厉的教导下学习她并不喜欢的唱歌,傍晚回来干活。每天都这样繁复而枯燥。
十一岁那年她逃跑未遂,便陷入了更为艰难的境地。每天都要被提醒自己身上所压着的巨大欠款,然后从天际微亮到日薄西山,每分每秒都在进行繁忙劳累的女佣工作。
可尽管生活是这样的不如意,她仍然是抱着希望的,哪怕只有豆烛般大小。
冰凉的指尖扒开油纸,拿出里面的四方盒子,没想到那漆黑的盒壁竟比她的手还要凉上几分。上面印着一张黑白照片,她的父母就安葬在里面。
杜芃怀念地轻轻抚上照片中笑容浅淡的一对老人。额头眼角锋利的皱纹将原本平淡的五官压得更加羸弱,他们两眼浑浊,想来已经被生活和病痛折磨得快到了尽头。
不过六年,已经和记忆中的模样全然不同了。
杜芃将骨灰盒和牌位一起捧在手心里,搂在怀中,脑袋垂下去,脸颊贴着那方冰冷,心口捂着怀中寒凉。
没用,再也捂不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