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似又看见那人剪影,
幽深魔宫,红烛帐暖,那人的手穿插过他五指握紧,低声对他说:“仙长,除非踏过我尸体,世上再无人可以伤你。”
浮屠塔,蜿蜒台阶的最底层,万千神佛塑像注视之中,那人将他抱起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上行,直到望见天光。为他一人一剑,与整个人世为敌。
中州院落,杏花树下,那人俯身吻他眼尾,岁月平静安宁。一生仿佛便可这样过去。
画面忽然一转。
万千惊雷掣电之中,那人挡在他身前,在诛魔天劫之中神魂俱灭。
为何会爱他?
我爱他。
不对。
不对。
我爱他。
陈微远身上蜕凡期的气息忽然散溢而出,如同一张大网将叶云澜牢牢覆盖,压制他不能动弹。漫天细碎的星芒随着陈微远动作氤氲在空气之中,那颗丹药被他两指夹住,递往叶云澜唇边。
叶云澜想往后退,然而凡人的躯体却无法抗衡蜕凡期修为境界的压制。
在移情咒影响之中不断嗡鸣的脑海,纠缠的爱与欲,都令他感觉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血从那唇边溢出。
咬破的舌尖那一点刺痛维持着他清醒。
动。
僵直的身体如同雕像。
握剑的手亦沉重如挂着亿万斤铁石。
他溺于爱欲深海之中,每吐出一个字,胸腔里的气息便少一分。也离崩溃更近一分。
然而他仍是开口。
只余下一张面具、一把剑。
他将面具戴上,将长剑执起,只身走入人世风雨中。
一百年间,五洲四海,皆已踏遍。
他又回到那棵杏花树下,与之告别。
杏花落满衣襟。
不对。
我爱的人,分明是……
相反的念头在他神识之中碰撞,蜿蜒凸出的青筋将他手背分割,仿若无暇的白玉裂出缝隙。叶云澜面色青白得可怕。
仿佛只是一瞬,却忽然有许多画面在眼前掠过。
从小时候囚笼般的宫墙殿宇,到桃花林中的骤雨惊雷,再到天宗之中孤身修行,陈族之中的虚情假意,一直到他被送入魔宫,箱子打开时,在黑暗惶惑之际望进那双血红的眼眸里。
不能出剑。
为何不能出剑?
不能。
为何不能?
我爱他。
“……休想。”
陈微远叹息道:“真犟啊。”
“本来我并不想用这种办法,”他仿佛有些无奈,“但是为了让你乖一点,或许也只能如此。”他拿出了一个白色瓷瓶,掀开瓶盖,里面滚出一枚朱红丹药。
“忘忧丹,”他道,“并不是什么下作丹药,只是能够让你忘记过往一切烦恼苦痛,重新开始罢了。纵然这般有些浪费你的剑道修为……”
他笑了一笑,“不过有为夫在你身边,日后谁也伤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