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训觉得自己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这拳头刮了一下,开口:“上来。”
陈林虎转头看他,表情略显困惑。
“你坐那儿等天亮吗?
这人估计多少是有点儿不正常,大半夜话都这么多。
张训又说了一句毛骨悚然的话:“我站这儿看了一分钟,才确认你不是幻觉。”
陈林虎听得头皮发麻,扫了他一眼,缓了口气儿坐回台阶上,继续拍蚊子:“没事,我当蚊香。”
张训觉得这个冷漠中透出冷笑话本质的回答的确是陈林虎的风格,有些麻木的神经渐渐苏醒,把笑意传递到位,忍不住扬起嘴角。
“钥匙呢?”张训也不闲扯了,直奔主题,“手机?跟陈大爷打个电话?”
是看着一个异类,一个污点。
而随后的高考仿佛也验证了陈兴业对他的看法,陈林虎确实无法达到陈兴业给他安排的标准线。
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为了逃离,陈林虎填上了自己能去的最好的一所大学——尽管这不是陈兴业满意的学校——飞也似地来到宝象市。
然后大半夜被关在门外发呆。
陈林虎“啪”一下拍死一只爬到腿上的蚊子,一楼的声控灯亮起,惊起一滩飞蚊。
陈林虎坐在台阶上,头也不抬地回答:“没拿。”
两个字说的气势磅礴,跟他本人此刻的落魄毫不搭边儿。
张训盯着陈林虎的头顶瞧,后者的头发乌黑的像是一个落笔过重的墨点儿,倔头巴脑地杵在无法融入的夜晚的楼道。
一二十分钟前跟人大打出手,一二十分钟后默默坐在家门口打蚊子。张训脑子里闪过自己十七八岁时看过的武侠片,救人危难的剑客下一秒因为没钱住店而露宿深山。
电影里的大侠听雨而眠,颇有英雄气质,而陈林虎挤在台阶上的背影更像是被塞进了尺寸过小的框里的阴影,勉强之余还带着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茫然,像铆足力气挥出去却不知落点的拳头。
他像是迷失在前进道路上一样迷失在这个夜晚,找不到目标也没有可奋斗的方向,干脆献身人类事业,和夏夜的花腿蚊子展开了长达十分钟的战斗。
等陈林虎的战绩已经可以铺出两个“正”时,头顶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大半夜的叹息就跟鬼片的开场曲一样令人头皮炸裂,陈林虎猛地窜起:“卧槽!”
“卧槽!”二楼楼梯上站着的张训也吓了一跳,“你起跳不要前置动作啊?”
两人的动静让一到二楼的声控灯全部亮起,张训鬼一样隐没在黑暗里的脸露了出来,熬夜到现在活死人一样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气若游丝地道:“嘛呢?拍棺材板儿呢,搁这儿‘啪’一下‘啪’一下,我还以为熬夜太久幻听了,出来逮我的幻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