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樊成云对待他态度如既往。
樊成云坐下来,礼貌微笑说道:“刚刚演奏编钟,是徒弟,钟应。”
“您应该听辉声谈到过他。”
贺缘声神色顿悟。
是,他师侄曾经热情说到过钟应。
他拥有漆黑头发,漆黑眼睛,明亮得好像四十年前柏辉声,如从前年轻,无忧无虑。
“贺先生,请用茶。”
贺缘声旁边空缺席位,走来位恭敬中年人。
那人端来杯茶,客客气气,丝毫没有生他气。
“是你。”
那段音律传进他耳朵里,不是独特,更不是艺术,而是种源于记忆熟悉。
好像他听过这段旋律,又不是完整旋律,而是断断续续,缺少关键音阶,勉为其难串联起来乐曲——
叮叮当当“Re”“Sol”“La”。
咚咚叮叮“商”“徵”“羽”。
他脑海里由残缺希声和尊敬故人起奏响旋律,渐渐和耳畔传入声音重叠。
织出段熟悉乐曲。
它优美深邃,蕴含着湖水似澄澈,仿佛纯粹自然造物,由风吹响编钟,由光照亮旋律,没有任何人工雕琢。
贺缘声觉得自己听过。
但他想不起来。
他走进展览厅,见到个黑发背影正在专注敲响编钟。
个年轻又有天赋孩子,会古琴会琵琶会二胡,
贺缘声其实不讨厌樊成云,甚至有些喜欢。
那是位音乐家子孙,更是自己师父朋友后代。
他很高兴参加樊成云每次美国音乐会,更高兴能和樊成云聊起辉声和希声。
可惜,随着柏辉声去世,这位晚辈在贺缘声心里,印象跌到谷底。
他总会疑神疑鬼揣度:是不是樊成云怂恿辉声瞒着他病情,以免阻碍樊成云直执着寻回遗音雅社乐器计划!
越是重叠,记忆中故人用嘴模仿残缺钟声,越是洪亮清晰。
段乐曲结束,贺缘声终于找回多年前记忆。
那是冯元庆在希声上经常敲奏乐曲,可惜希声残缺,仅存钟体留下个个遗憾,只能靠冯元庆口头模拟声调,为贺缘声补全音阶。
而老人面前,那位年轻陌生中国人,竟然完整敲奏乐曲。
他转过身来,贺缘声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威纳德盛赞中国留学生,为请他来欣赏这位留学生创作,展览厅复制品编钟旁边,竟然还摆放贴心座椅和小桌。
贺缘声盯着演奏年轻人,视线不舍得挪开,迟疑缓慢坐在椅子上。
“你听,是不是非常独特?”威纳德问道。
却没有人回答。
老人出神视线,盯着前方握住钟槌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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