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谢过那老头,抱着那些信出来。黎明青光中,她听见树上或是荒藤遮掩地方,仍有儿子小时候害怕那种小东西在叫,“呜哇——呜哇——”声声叫得天不能亮似。母亲在那叫声中坐下,芭蕉叶子上露水滴落下来打湿她衣裳,她再把刚才那封信看遍,心里对她思念人说:不,你说错,当看到这封信时,那个偶然缘故才发生,才使你没有上那条船,才使你仍然活着,而在此之前你已葬身海底几十年。母亲把那封信叠起来,按照原来叠法叠好,揣进怀里,可能就是在这时候她想:得离婚。
这个母亲,当然,可能是Z母亲,也可能是WR母亲,但并不限于他们母亲,她可以是那段历史中很多母亲。
那条船早已沉没,而活着,直活到给你们写这最
后封信时候。活着,唯心愿就是还能见到你
们。可不知道你们是否活着。如果你们活着,也许你
们终于能够看到这封信,但那时肯定已不在人间。这
样,那个偶然缘故就等于零——曾经还是上那
“几十年就好像根本没有老头声不响,仿佛仍被那个艰深问题纠缠着。
“这几十年,”母亲问,“可有人到这儿来找过他妻子和儿子吗?”
“没有。”老头说,“不,不知道。不过这儿有您些信。”
老头拎过只麻袋,那里面全是写给母亲信。母亲认出信封上字体,那正是她盼望多年。
“您为什早不寄给?”
条船……
母亲收好所有信,见那老头呆坐在书桌前。母亲走近他。
“您在写什?”
“要写下昨天。”
书桌上堆满稿纸。母亲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摞摞稿纸,像是山峦叠障,几千几万页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字。母亲走近去细看:却没有个字是中文,也没有个字像是这个星球上有过字。
“也是才回来。回来,看见门下堆满这些信,看见屋里地上,到处洒满这些给您信。”
“您,到哪儿去?”母亲问。
“大山里,只记得是在没有人大山里,就像昨天。”老头闭上眼睛。很可能这时,几十年时光试图回来,但被恐惧阻挡着还是找不到归路。
母亲封封地看那些信,寄出年月不,最早和最近相隔几十年。她看那封最近,其中段话是:
……个非常偶然缘故,使曾经没有上那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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