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再说什,她开始承认这个事实,终于接受这个事实:父亲记忆出问题。父亲记忆丢失二十几年,跨过那二十几年他记忆逆着时间越走越远。母亲擦擦眼泪,退出书房,退到门边又站下来看看父亲,轻轻叹声,心想恐怕这样也好,他不必再受那二十几年痛苦折磨。但那二十几年都是什呢?是什东西把她爱人变成这样,把那样个快乐豁达人变成现在这样呢?母亲不敢去想。
父亲坐在书桌前,铺开稿纸,定定神,立刻文思如涌,发狂般地写起来。直到天黑,直到深夜,N父亲挥墨不停。
N和母亲听着父亲房里动静,听见笔在纸上刷刷地走,秒钟都不停,稿纸页页地翻响,差不多十分钟就翻过页。
“这样走笔、翻纸声音,有二十几年没听见,”母亲说,“可是……”
“可是什,妈
“近期记忆丧失”,越近事情忘记得越快。
“雨停,”他又顾自说起来,“月光照亮老屋角飞檐,照亮几支滴水芭蕉叶子,芭蕉叶子上水滴透黑晶亮,沿着齐齐楚楚叶脉滚动、掉落,敲响另片叶子。因为昨天们在南方。老屋高挑起飞檐,扇门开着,扇窗也开着,暗影里虫鸣唧啾,流萤在四周黑暗中翩翩飞舞,飞进灯光反倒不见。因为那时你站在月影里,站在芭蕉下,你说‘你别动,你别过来,让自己,让自己给你’……”
这就是F医生所说,“远期记忆”却保留,越远事越记得清楚。
“但是,昨天来吗?”
“昨天你说来,可是没来。”
“昨天没来,可怎给你呢?”
父亲低下头,又苦苦地想着。
“想想看,昨天你个人在哪儿?”
“,个人,在哪儿?”父亲抬起头盯着母亲,像是要从母亲脸上找出答案。
但不久,他眉头再度舒展开,满脸神气就像个初恋少年。“哦,昨天……在街上走,你没有看见,个人,就还在街上走,因为你没有看见。们迎面走过,心里很紧张甚至步履不稳,从你身边走过,除心跳什也听不见,怕你会看出对你欲望。走过你身旁,但你什也没发现,甚至没有点儿迹象表明你是否认出,你带着习以为常舒展和美丽走过。那样舒展和美丽,想你必定心中清明如水不染凡尘,你要是知道对你欲望你定会鄙视,从此离开。转身看你,你没有回头,你穿件蓝色背带裙,那飘动蓝色渐渐变小,你走进小巷深处,走进座美如幻景房子,只剩个人在街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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