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朝中朋友范镇、张方平不怕受到牵连,写信给皇帝,说他在文学上“实天下之奇才”,希望宽大。
他政敌王安石弟弟王安礼也仗义执言,对皇帝说,“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言语罪人”,如果严厉处罚苏东坡,“恐后世谓陛下不能容才”。
最动情是那位们前文提到过太皇太后,她病得奄奄息,神宗皇帝想大赦犯人来为她求寿,她竟说:“用不着去赦免天下凶犯,放苏东坡人就够!”
最直截当是当朝左相吴充,有次他与皇帝谈起曹操,皇帝对
嘴。审问者咬定他诗里有讥讽朝廷意思,他说:“不敢有此心,不知什人有此心,造出这种意思来。”切诬陷者都喜欢把自己打扮成某种“险恶用心”发现者,苏东坡指出,他们不是发现者而是制造者,应该由他们自己来承担。
但是,苏东坡这思路招来更凶猛侮辱和折磨。当诬陷者和办案人完全合成体、串成气时,只能这样。
终于,苏东坡经受不住,经受不住日复日、通宵达旦连续逼供。他想闭闭眼、喘口气,唯办法就是承认。于是,他以前诗中有“道旁苦李”,是在说自己不被朝廷重视;诗中有“小人”字样,是讥刺当朝大人。特别是苏东坡在杭州做官时兴冲冲去看钱塘潮,回来写咏弄潮儿诗“吴儿生长狎涛渊”,据说竟是在影射皇帝兴修水利!
这种大胆联想,连苏东坡这位浪漫诗人都觉得实在不容易跳跃过去,因此在承认时还不容易“步到位”。审问者有本事耗时间点点逼过去,案卷记录上经常出现句子是:“逐次隐讳,不说情实,再勘方招。”苏东坡全招,同时他也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他心想着死。他觉得连累家人,对不起老妻,又特别想念弟弟。他请位善良狱卒带两首诗给苏辙,其中有这样句子:“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因。”
埋骨地点,他希望是杭州西湖。
不是别,是诗句,把他推上死路。不知道那些天他在铁窗里是否痛恨诗文。没想到,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地,种散落四处文化良知开始汇集起来——他读者们慢慢抬起头,要说几句对得起自己内心话。
很多人不敢说,但毕竟还有勇敢者;他朋友大多躲避,但毕竟还有侠义人。
杭州父老百姓想起他在当地做官时种种美好行迹,在他入狱后公开做解厄道场,求告神明保佑他。
狱卒梁成知道他是大文豪,在审问人员离开时尽力照顾他生活,连每天晚上洗脚热水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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