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错,但不是那样想。”
“真不是那样想,向毛主席保证!”
“是怎想,毛主席他不会不知道。”
她听见蝉歌唱得悠然,平静,心想大概不会有什事。
她听见大喇叭里正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心想,看来不会有事。
“反动!反动!反动……”那声音随晚风浪浪飘进家中,撞上屋中死寂,声声都似尖厉,拖着空旷回音。
晚饭草草结束。
洗碗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随后,家里灯都熄掉。
月光开始照耀。“声讨”仍在继续。
热阳光吸干,小姑娘有些扫兴。她离开那儿。
走到树阴下道矮墙边,她已经又快乐起来。她爬上矮墙。
她坐在矮墙上荡着双腿,欣赏她糖纸,张张地翻看,把最暗淡排在最后,在最可心上面亲下。可能是那矮墙还有些潮湿,很凉,她想换个姿势蹲着。但这过程中她发现站在矮墙上感觉其实更好,蹲下又站起来。高高地站在那矮墙上,没来由地让她兴奋,她喊:“嘿——,看呀你们!”
孩子们都驻步看她,向她仰起羡慕笑脸。大概是这感觉让她有所联想,七岁小姑娘整理下衣裙,快乐地宣布:“是毛主席!”
孩子们似乎也都激动,仰起着笑脸向她围拢。
她知道,般出事前总是播放“拿起笔做刀枪”那样歌,歌完,广播里就会说出个人名字,说他干什和说什,说他是反g,m。可现在没有
全家人这儿个那儿个坐在月影里,默默地听着,不去反驳,不去制止。爸和妈偶尔去窗边望望,只盼那孩童游戏自生自灭,惟恐引得大人们当真。
主要问题是,从那天起,没有人跟M玩。
从那天开始,小姑娘M害怕起大喇叭广播,怕广播中会出现她名字。
那时候广播喇叭无处不在,吊在楼顶,悬在杆头,或藏在茂密树冠里。
那个夏天剩下日子,七岁小姑娘常常独自走进花园,对着寂静花草,对着飞舞蜜蜂和蝴蝶,对着风,祈祷,对着太阳诉说自己无辜,或忠诚。
但是,个个笑脸忽然僵滞,笑容慢慢收敛。
因为有个声音说:“M,你反动!”
整整那个夏天,M全家都在担忧。
尤其傍晚,窗外,院子里,孩子们依旧唱唱跳跳地玩耍;忽不知是谁想起M,想起她“罪行”,或是想起“声讨”快乐,于是乎孩子们齐声地喊:“M,反动!M,反动!M,反动……”虽不过是孩子们别出心裁游戏,M全家却听得胆战心惊。
全家人惟低头吃着晚饭,谁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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