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院桐始发,树上一人打着盹儿,树下一猫啃挠着树皮,皆未留心这对闲伴……
待到谷雨,已是杨花落尽暮春天气,常有子规啼啭声,这日天还未大亮夏意便教布谷声唤醒。
然这欢喜未能传去景深那儿,他这时正替先生操着他女儿的心。
只因这早他又听夏意说起了她的阿双姐姐,甚么阿双姐姐生辰就在谷雨前后,甚么想去京城看阿双姐姐,甚么想陪阿双姐姐做几日丫鬟云云……
景深不禁头疼,直想拿笔杆敲她脑袋。
这先生,真把好好的姑娘骗成了个呆瓜,就不怕她哪日真去做丫鬟么?
这时夏意抄好两首诗,左右观摩阵推去景深面前:“你瞧是不是又写好看了些?”
三月良辰,气临节变。
桑满墙阴,繁红闹紫,春耕之事还未毕若榴乡人便又忙起分栽、移植石榴一事,夏意也在屋后撒播小茴香与瓜豆种子。
众人皆碌碌的清晨,若榴来了个骑马的魁梧县差,近到田际农人、远至山头料理石榴树的人都望将去,只见他驾马去了里正家院外。
或有在家中备晌饭的老妪妇人听了动静,探头看出来。
来人下马,中气十足地与人报喜来,道易家三郎考中县学廪膳生员,于谷雨后五日入县学。
景深心里还忧心着她要做丫鬟一事,随意扫上眼,见首句“芦叶梢梢夏景深”时微微一怔。
对面的夏意眉眼盈盈,笑问:“好看吗?”
他头回见她写“景深”时,嫌丑教她写了好几页纸,如今这两字写得反比别的都好看。
“好看。”他教得可真好。
夏意弯着唇角不言语,又埋头翻了几页诗册抄诗,不识字、不解意时问问景深,景深多看眼那对梨涡,没再忧思那事,也捧起先生丢给他的书看,时而抬眼偷看下对面坐着写字的人。
除他外还有两个少年分别中了增生、附生,亦入县学读书,喜报完了才又扬鞭策马往下一个村子去。
这是夏先生来若榴后教的头几个学生,此番竟一举考中了三个秀才,着实教若榴乡人们好吃了惊,毕竟若榴只在好多年前出了个高秀才……
后来又听人说中了秀才后便是见到县官老爷也不必跪的事,恨不得也从自己家里揪一个孩儿送去学堂念书,可权衡之下又只有少数人舍得丢一个耘地人。
连百顺婶子都打定主意要送阿光去念书,自然不是去悬杪堂,而是塞几封银钱将他送去县里的书院,为了陪阿光,又拿了家中多半储蓄在书院外赁了间房子陪他。只有百顺叔还守在若榴,像往日那样劳作,人倒变得爱与人来往些……
不过这皆是后话,此时若榴人们尚且只是惊喜,毕竟这事为若榴添了不少光,够他们在春耕之余喜谈上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