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相氏捧起竹简，到眼前细观。刘藻手中还执
笔，她侧身看着他，身形因忐忑而僵直。方相氏容色几多变化，越来越凝重。
刘藻抬手，按在书案上，指尖因过于用劲而泛白。方相氏将竹简双手捧着，放归案上。刘藻眉心
颤，她几乎要退却，说不必卜，然而开口，却是“如何？”
方相氏慎重道“不知陛下今次要卜何事？”
刘藻张张口，又合上，心下几多变换，过许久，方如下定决心般，断然道“卜寿数。”
方相氏眉心跳，神色间清晰可见地紧张起来，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显出术士方有
绝尘飘逸，淡然问道“以何为卜？”
刘藻思索许久，仿佛不能决，半晌，方迟疑道“便如上回般，拆字罢。”
其余卜法似乎更为正式，也更能上达神明。可刘藻不敢用，只恐神明不怜悯。上回拆字还算准，她便想，不如拆字，拆出来若是好，自然是好，若不祥，也可推称方相氏学艺不精，测不准。
方士总是喜爱故弄玄虚，好为自己招揽生意。然而此时，她连话都不愿多说句。只负手在后，举步往前。
方相氏侍奉在侧，看出皇帝心事重重，也不敢擅自开口。二人走得十分静默。行至那座铜铸仙人像前，刘藻停住脚步，抬头望去，擎伞宫人极具机敏，恰到好处地将伞往后移几寸，既使陛下能望见仙人顶部，又使雨水淋不到陛下身上。
刘藻看到仙人手中托着玉盘，语气恍惚道“朕上回来，你说仙人所接仙露，乃天之琼浆玉液，有延年益寿之奇效。”
“是。”方相氏回道。
刘藻将目光自仙人身上收回，转而望向她身后方相氏，语含希冀道“这可是真？”
还未开始，她便存这样心思，只愿得个好结果。
“敢问陛下，卜何人之寿？”方相氏声音传来。
刘藻正色，十分严肃道“丞相。”
皇帝亲来问人寿数，此人自不会是无名之辈，闻丞相二字，他也未多意外，而是有条不紊地说下去“请陛下赐字。”
刘藻起身，至书案前提笔，想许久，方在竹简端端正正地落下个“汉”字，大汉汉。
这回，方相氏便没上回殷切，反倒退缩起来，含蓄回道“陛下，心诚则灵。”
刘藻目光黯淡下来，继而自嘲笑，举步道“去歇室。”
歇室与上回来时别无二致，室中焚香，使人清心静气，那用以占卜龟壳仍在高几之上。
刘藻寻枰坐下，静望窗外雨水与雾气，沉静道“上回卿为朕拆字，解得有些准头。今朕有惑，仍要卿来卜卦。”
生老病死，既然是命定，她或可问问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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