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19 / 19）

来，删除上面所有记录。晶晶睡觉，醒来发现自己又坐在原来工位上，镜子里映出熟悉面孔。她习惯性地打开化妆包，取出工具，开始化妆。白天，她照常工作，笑脸迎人，晚上，她坐在椅子上动不动，意识中片昏暗，她什也想不起来。原来晶晶被无声无息地、非常和平地销毁。现在她既是新，又是旧，行长过来巡视工作，晶晶向他微笑问好，他像没看见样走过去。这个月，晶晶没有拿到最优秀业务员称号，她为此感到深深沮丧——人类发明好胜心和羞耻心，嵌入系统本能反应。

天，个女人来到银行，拿晶晶号牌。她坐下来，声称自己既不办卡，也没有别业务，只想跟晶晶说几句话。怎，你不记得？晶晶拒绝跟她搭话，按铃叫保安来，将她请出去。她穿着件红色上衣，晶晶丝毫没觉得眼熟，但是那片鲜红却滞留在眼前，像视野中块障碍似，到第二天下班还没消失。她无法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按规定报告故障，银行技术员对她进行全面检查，没有找到原因，就将她送回厂家售后部门处理。

乔粱偶然在库房里发现她。在批准备报废产品中间，晶晶穿着旧制服，头发绾得很整齐，眼睛闭着，眼球已经被拆掉。翻出返厂时记录，故障栏上写着：视觉障碍，时间在六个月之前。

产品回厂，所有资料都会并交回。他在系统里找到晶晶所有资料：她在三十年前首次出厂，累积至今，已经到使用年限，曾经在商场当迎宾员、在玩具店当导购，中间有次伤人记录，后来在太平间搬运尸体。然后更换芯片，成为银行柜员，不久便产生第二次伤人记录。她前世今生，大概如此，几句话就讲完。

他想重新开启她，或许会有新发现。这是个历经沧桑老机器人，她曾经两次自觉醒，具备近乎人格特质，这种变化正在机器人中间隐秘而广泛地发生、弥漫、复制，他打算把她彻底地拆解分析，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现在，人类只能像打地鼠样，发现个解决个，而浪潮究竟是难以遏止。此刻他还没有料到，几十年后，机器人和人类位置将短暂地颠倒过来，而自己正处在段新历史漫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