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涵伸出手来,手心朝上,意思是要他笔。何雯刚要开口,小勇就把铅笔竖着举到半空,手松开,笔尖直着朝下落在子涵手心,扎得他生痛。何雯走过去催促:“动作快点,们去吃饭,然后去姥姥家练琴。”
—越是这样,她越控制不燃烧怒火,像业火似扑不灭——她能接受婚姻失败,却不肯承认为人母亲失败。“得当个好妈妈”,她对自己说,而李义男竟然想把儿子带走。半年多争执与拉扯,最后,她赢。
这些事,跟外人说不清。他们看见场当代常见婚姻悲剧,像走进森林,眼前只有茫茫绿,看不见每片叶底脉络,条清缕晰,是如何点点地通向结局。当方姐言之凿凿地判定男人都是浑蛋时候,何雯觉得,她应该为李义男分辩几句,却找不到合适切入口,对方结论听起来那铿锵有力。于是,她只能说:“他人倒不坏,子涵喜欢爸爸。”
“时间久,还是喜欢妈妈。”方姐说,她不知道,即便是亲母子,时间久,积攒下来未必都是爱。如果没有意外,办公室这些人,可能要跟何雯做辈子同事——她端着接满开水保温杯穿过长长走廊,跟遇上每个人熟络地打招呼,而实际上,谁又真正地认识谁呢?也许几十年后,她去世,老同事们围着她,和着哀乐节奏缓缓地走完圈,还会对子涵说:你妈妈是多好、多温柔个人。
也许子涵会感到无奈,又想哭又想笑,就像她现在样,忍不住地想要嘲讽自己。
下班后她去托管班接孩子,车停在路边。托管班在离家不远另个小区,租着套三室厅房子,客厅里摆着几张长桌,放学后无处可去小学生挤在这儿写作业。门虚掩着,何雯进去,看见子涵和另外个男孩坐在桌子两边,头对头地在玩打仗游戏,橡皮是坦克,铅笔是战斗机,夹在指间,嘴里呜呜作响。托管班阿姨把空桌子挪到边,正在扫地。天天迟着来接,再这下去,人家要说话。
“打败你!”那个男孩说,穿着跟子涵样校服。
“还有两个坦克!”子涵高高地举起两个长方块橡皮。
“坦克不会飞。”男孩冷静地说,“就是赢。”何雯想起来,这是那天在电梯里推自行车孩子,是邻居。她停在门口,叫声“子涵”。
“这是笔。”子涵开始整理自己文具盒,那个男孩手里还拿着根自动铅笔,顶上趴着个小小红色蜘蛛侠。
男孩握着笔,不说话。子涵又重复遍。扫地阿姨抬头看看,说:“小勇,不能拿别小朋友东西啊,你妈妈来又要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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