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要走入树下时听见母亲喊他。
阿雉,你想办法把那股臭气除掉。雉听见母亲声音从木薯园后传来。母亲拉高嗓子说话时,字字清晰,从前在玉米园和胡椒园母亲擅于隔空传话,连在果园里驯猴鸰也听得清二楚,所以祖父应该也听见这段话。蜥蜴越来越多,咬死很多鸡鸭。当初叫你阿公火焚又不肯。
雉走入树下看见祖父躺在吊床上呢喃低回,声音痛苦甜蜜如少男文身。雉将锡盘放在祖父身前,说:阿公,吃饭。拿起铲子拍实坟丘,四面八方挖土,坟丘愈筑愈高,臭味滴滴答答,渗透雾霭水气,淋漓潮湿,荡漾不去。雉走出树外赤身裸体在井边冲个澡,回到树下仿佛腐食者吃顿腐臭晚餐,在树下来回走动。雉想起四黑犬用猪骨牛头磨牙,无限撑大肉食性下颚许多个余家黑暗阒静夜晚。祖父指指小木屋,朝
腾空而去烟球,突然解祖父也许并不想把总督葬在丝棉树下,正在摸索个远离腐食者觊觎理想埋葬地点,现在毛躁下葬,正中腐食者下怀。凭空冒出这个大坑洞不知道是谁大手笔。雉又听见母亲在树外喊他。雉打开手电筒走出去,路无声无息,腐食者暂时败走。雉想起多年前草食总督鸣如击鼓,声音弥漫皮之腥气;捶踩大地,发出蹂躏脚踏车铁皮屋金属爆裂声;冲撞兽栏和丝棉树,无数个充满尖角锐蹄余家夜晚。
母亲捧着个放满米饭菜肴锡盘站在棵老木瓜树前。木瓜树又高又瘦,只长着几块稀薄老叶。木瓜树后是棵老椰子树,已经拉拔到不可能再高高度。两棵老树在黑暗中长相相似,母亲站在它们面前突然也显得又高又大。直到母亲开口,雉不敢确定那个站在黑暗中哺娘就是母亲。阿雉,这个拿给你阿公吃,你也吃。
雉接过锡盘。发生什事?
来群人。母亲说完这句话后停顿阵子。雉想起母亲坐在病床旁铁椅上像秃鹰伸长脖子注视丽妹。母亲似乎不太喜欢啄取陈年往事,即使往事发生在两三天前,当她不得不面对它时,就会露出拾荒者挑挑拣拣模样。她话多是皮囊骨骼,很少有肉之类精华。她面说还面打量对方到底解多少,雉擅于在这时候装得无所知。来群人……三天前,总督病……
什病?雉说。
鼻子长虫,出脓,嗅觉失灵……你阿公晚上出去找医生……来群人……打昏,砍死总督,捣毁兽栏,在兽栏下挖出个大洞,搬走堆东西……
什东西?雉说。
问你阿公。母亲说。
妈你还好吗?雉说。睡觉时关紧门户,到树下陪阿公。
还是那臭。母亲临走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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