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雉操长舟寻罗老师。篱笆上了闩,木屋深锁,舢板和长舟都不在,满天苦瓜云,日头慈蔼,黑狗悠闲走来,嗯哼两下,狗嘴吐禅,说主人外出,云深不知处。雉游荡巴南河,快速航向下游,两小时后抵达一个小码头。是一个七八百人的小村庄,一条泥街,一排木板铺子,杂货店,土产店,咖啡店,头家全是华人,烈日下十多个红漆白底的招牌相连一气,斑驳耸动,仿佛飞龙在天不见首尾:华兴消费合作社——广州杂货店——南园咖啡室——福隆五金行——荣发贸易行——。
“这咖啡喝了喉舌留香,肠胃舒畅,但比榴梿容易上火,不能多喝,”穿背心短裤的老板端给坐在巴南河畔咖啡室中的雉一杯热咖啡后,顺势坐在雉对面,“很多人专程从下游深入内陆,只为了买几包这种咖啡粉。这咖啡粉研磨出来后,必须七天内泡煮,否则味道完全走样。出产这种咖啡豆的是上游一家咖啡圈,从前是一个大头家产业,二次大战后被当地人接管。据说咖啡园里发生过一场华人和达雅克人的惨烈战役,仔细品尝,你会喝出荤味,像狗肉。”
咖啡室正热闹,门前依旧罗雀,一只斑鸠和一群麻雀门里门外寻食,无视屋内两只沉默的土狗和一群客人。热度高不可攀,空气的肌理长满脂肪,客人淌出的臭汗非常油腻,天花板上三座吊扇螺旋桨运转的沉重像搅拌水泥。热咖啡,炒面,云吞,肉骨茶,烟灰缸,狗嘴,裤裆,都冒着热气,客人刚摘下的草帽像蒸笼。两个达雅克猎人将猎获的长须猪搁在店门口,悠闲悠哉坐下来喝咖啡吃炒面,在咖啡桌和咖啡杯上留下血指印。活狗对着死猪狂吠。码头上偶尔泊靠或开走一两艘舢
。消耗五枚铜板后,女战士终于抵达第十关。出现十个躺在蛹壳中的小孩,据说只有一个是人类。女战士犹疑了两秒,背起其中一个。小孩露出虫形咀嚼女战士。
小麒叹一口气。“老师,你帮我闯第十关吧。”
雉笑而不答。
三个穿得像稻草人的时髦少年走到游乐台旁。“我们帮你闯吧,小姐。”
“我可以告诉你哪个小baby是真正的人类。”
小麒拉着雉的手臂离开文具店。走过一条街后,小麒指着一栋建筑物说:“我家在那里。谢谢你啊,老师。”
建筑物被灯火染成橘黄,潮湿多汁,像削了皮的凤梨。“早点回去吧,明天别迟到。”
折返途中雉停在抓娃娃机前,打开钱包,拿出十元铜板。怪手降落时,居然牢牢地抓住一只红毛猩猩。雉拎着红毛猩猩离开文具店时,三个稻草人少年紧跟在雉身后。雉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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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终于落下,在雉第三次看见女人奶兽当天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