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涂改考卷,下半身靠在雉涂改考卷的右臂上,使雉的红笔像一艘吃水太深的长舟冲入考卷上的是非乱流和问答暗潮。雉迟钝地发觉一张初中一年级考卷居然呈现如此复杂结构和锱铢必较的掠夺。雉的红笔黏乎乎,东探西窜,捣入试题稠密的蚁窝考卷,和黑色字蚁展开一场狂,bao攻防。
试题枝桠繁茂,字母蠕动如毛毛虫,仿佛正要蜕变成手肘上扑楞的佩西芬妮。据说那是一群热爱鲜花、舞蹈和游戏的仙女,用番红花、剑兰、风信子织帽缀衣,提着装满玫瑰花和紫罗兰之类的篮子,赤足走在草地上消耗青春。被她们踩过的土地,不管多贫瘠,都会抽长出花花草草。那个什么冥王正骑着马车经过,色眯眯觑着她们。仙女们唬散了,只有那个叫佩西芬妮的,被一朵妖娆的植物镇住,正要去采集,冥王就将她掳入冥土,成为冥土之后。他是这么向小麒介绍佩西芬妮的,只不过将那朵妖娆植物扭曲成一株猪笼草。
“那个地方也有猪笼草吧……”
“有吧?……学名叫‘忘忧草’。荷马史诗《奥德赛》说海伦用一种叫作‘忘忧’的药物酿酒,减轻宾客的忧烦。十八世纪一个白人植物学家根据这个故事,替我们的猪笼草取了这个浪漫得过头的学名。有什么办法呢?白种人爱冒险,什么事情都让他们捡了便宜。据说这名字很符合白种人胃口,他们在亚洲莽林跋涉多日,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囫囵喝一口猪笼草瓶子里的清水,立即神清气爽,忧虑全消……”
亚妮妮提着一篮子瓜果,抓了一大束野兰,登上妹妹烹食红毛猩猩和达雅克老人呕吐的阳台。阳台用竹条、树枝、板块铺成,重重叠叠,长短不一,仿佛火葬台。亚妮妮的光脚丫子在阳台上自在磨蹭仿佛马舌舔齿,一只大野蜂在她脚丫子上转悠。斑鸠愈聚愈多,猪里猪气啄食老人呕吐物。老人趴在栏杆上,眼皮沉重,一面呕吐一面打瞌睡。天边湿气弥漫,黑云扩散如一壶茶叶。天穹皱巴巴像一张旧钞,出现似笑非笑的人头浮水印。
亚妮妮从阳台另一个出口走入长屋。双胞胎姐妹剖开代表猩猩头颅的青椰子,用小刀刨刳瓢内的嫩肉,和玛加一起嚼食。熊女夹了一片嫩肉赏给栏杆上的小红毛猩猩。小红毛猩猩别过脸去,看着屋外雾霭烟霾纠缠的丛林。三姐妹咭咭笑着,着手进行下一个游戏。亚妮妮再度出现阳台上,将几枝野兰插在妹妹头发上,抱起小红毛猩猩。小红毛猩猩抓下插在亚妮妮头发上的野兰放到嘴里。
“泰……”亚妮妮终于看见雉。
天地漆黑,袭来一阵寒气,雉莫名地燃起思家情绪。苍鹰不再盘旋,匆匆滑入莽林。公鸡绕着小母鸡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