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叫一杯咖啡。随着这个念头,她突然想到了弗雷曼人自相矛盾的生活方式,这想法其实早已有了:与谷地人相比,他们在穴地山洞里的生活好多了;然而,他们在广阔的沙漠中长途跋涉时所遭受的苦难,却比那些哈克南奴隶多得多。
一只肤色很深的手从她旁边的门帘后伸出,把一个杯子放在咖啡桌上,然后缩了回去。杯子里冒出阵阵香料咖啡的芳香。
庆生礼的礼物,杰西卡想。
她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不由会心一笑。在我们这个宇宙里,她暗自问道,还有哪个社会,像我这种身份的人可以放心大胆地接受来历不明的饮料,还敢毫不畏惧地大口喝
“控制货币和法庭——其余的留给贱民好了。”帕迪沙皇帝如是教导你们。他说:“想获利,就要掌握统治权。”这话不乏真理,但我问自己:“谁是贱民,谁又是统治者?”
——穆阿迪布写给兰兹拉德的密信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厄拉科斯的觉醒》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钻入杰西卡脑海中:此刻,保罗正在经历骑沙虫的考验。他们竭力向我隐瞒,但这是明摆着的事。
契尼也走了,去执行什么神秘的差事去了。
杰西卡坐在休息室里,抓紧时间享受晚课间隙的一刻宁静。这是一个舒适的房间,但不如躲避大屠杀前她在泰布穴地住过的房间宽敞。不过这个房间的地板上同样铺着厚厚的地毯,也有柔软的靠垫,近在咫尺的矮咖啡桌,墙上挂着绚丽多彩的壁毯,头顶则是发出柔光的黄色球形灯。房间里充溢着弗雷曼穴地特有的刺鼻气味,但现在,她已经将它等同于了安全感。
然而,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克服那种身处异乡的感觉。地毯和壁毯极力隐藏的,就是这种粗糙。
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隐约传入休息室。杰西卡知道这是庆贺婴儿出生的庆典仪式,可能是苏比亚吧,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杰西卡也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看到这个婴儿,一个蓝眼睛的胖娃娃,被带到圣母这里接受赐福。她还知道,她的女儿厄莉娅准在庆典仪式上,一会儿就会向她详细描述仪式的经过。
还不到为离家在外的人举行夜祷的时间,也不是为在波里特林、贝拉·特古斯、罗萨克和哈蒙塞普诸星被掳为奴隶而死的人们哀悼的时间,他们不会在那种时刻为婴儿举行庆生礼。
杰西卡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之所以东想西想,其实是让自己不去想她的儿子和他面对的危险:带毒钩的陷阱,哈克南人的突袭(尽管次数越来越少,因为弗雷曼人用保罗带给他们的新战术消灭了大量哈克南扑翼机和巡逻队),还有沙漠本身的危险——造物主、干渴和沙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