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两只脚足足裹有三顿饭时才裹完,又慢慢梳头、洗脸、穿衣服,直弄到日头趁西才清白。因问道:“你贵姓?有甚话来说?”沈大脚道:“姓沈。因有头亲事来效劳,将来好吃太太喜酒。”王太太道:“是个甚人家?”沈大脚道:“是们这水西门大街上鲍府上,人都叫他鲍举人家。家里广有田地,又开着字号店,足足有千万贯家私。本人二十三岁,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儿女,要娶个贤慧太太当家,久已说在肚里,想这个人家,除非是你这位太太才去得,所以大胆来说。”王太太道:“这举人是他家甚人?”沈大脚道:“就是这要娶亲老爷,他家那还有第二个!”王太太道:“是文举,武举?”沈大脚道:“他是个武举。扯动十个力气弓,端起三百斤制子,好不有力气!”
王太太道:“沈妈,你料想也知道,是见过大事,不比别人。想着初到王府上,才满月,就替大女儿送亲,送到孙乡绅家。那孙乡绅家三间大敞厅,点百十枝大蜡烛,摆着糖斗、糖仙,吃看二眼观三席,戏子细吹细打,把迎进去,孙家老太太戴着凤冠,穿着霞帔,把奉在上席正中间,脸朝下坐,头上戴着黄豆大珍珠拖挂,把脸都遮满,边个丫头拿手替分开,才露出嘴来吃他蜜饯茶。唱夜戏,吃夜酒。第二日回家,跟去四个家人婆娘把白绫织金裙子上弄点灰,要把他个个都处死。他四个齐走进来跪在房里,把头在地板上磕扑通扑通响,还不开恩饶他哩。沈妈,你替说这事,须要十分实。若有半些差池,手里不能轻轻放过你。”沈大脚道:“这个何消说?从来是‘点水个泡’人,比不得媒人嘴。若扯字谎,明日太太访出来,自己把这两个脸巴子送来给太太掌嘴。”王太大道:“果然如此,好,你到那人家说去,等你回信。”当下包几十个钱,又包些黑枣、青饼之类,叫他常回去与娃娃吃。只因这番,有分教:忠厚子弟,成就恶姻缘;骨肉分张,又遇着亲兄弟。不知这亲事说成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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