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坟上累你老人家看守多年,们尚且感激不尽,怎说这话?”邹吉甫道:“蘧姑老爷已是告老回乡,他少爷可惜去世!小公子想也长成人?”三公子道:“他今年十七岁,资性倒也还聪明。”邹三捧出饭来,鸡、鱼、肉、鸭,齐齐整整,还有几样蔬菜,摆在桌上,请两位公子坐下,邹吉甫不敢来陪,两公子再三扯他同坐。斟上酒来,邹吉甫道:“乡下水酒,少老爷们恐吃不惯。”四公子道:“这酒也还有些身分。”邹吉甫道:“再不要说起!而今人情薄,这米做出来酒汁都是薄。小老还是听见死鬼父亲说‘在洪武爷手里过日子,各样都好;二斗米做酒,足有二十斤酒娘子。后来永乐爷掌江山,不知怎样,事事都改变,二斗米只做得出十五六斤酒来。’像这酒,是扣著水下,还是这般淡薄无味。”三公子道:“们酒量也不大,只这个酒就十分好。”邹吉甫吃著酒,说道:“不瞒少老爷说,是老,不中用;怎得天可怜见,让他们孩子们再过几年洪武爷日子就好!”四公子听,望著三公子笑。
邹吉甫又道:“听见人说,本朝天下,要同孔夫子周朝样好;就为出个永乐爷,就弄坏,这事可是有?”三公子笑道:“你乡下个老实人,那里得知这些话?这话毕竟是谁向你说?”邹吉甫道:“本来果然不晓得这些话;因这镇上有个盐店,盐店位管事先生,闲来无常,就来到们这稻场上,或是柳荫树下,坐著说这些话,所以常听见。”两公子惊道:“这先生姓甚?”邹吉甫道:“他姓杨,为人忠直不过;又是个好看书,经常在袖口内藏卷,随处坐著,拿出来看。往常他在这里饭后没事,也好步出来,而今要见这先生,却再也不能!”两公子道:“这先生往那里去?”邹吉甫道:“再不要说起!杨先生虽是生意出身,切帐目,却不肯用心料理;除出外闲游,在店里时,也只是垂廉看书,所以店里人都称呼他是个‘老阿呆。’先年东家因他为人正气,所以托他总管;后来听见这些呆事,东家自己下店,把帐算,却亏空七百多银子。问著又没处开销,还在东家面前咬文嚼字,指手画脚不服;东家恼,张状子,送在德清县里。县主老爷见是盐务事,点到奉行;把这杨先生拿到监里,坐著追究,而今在监里将有年半。”
三公子道:“他家可有甚产业,可以赔偿?”吉甫道:“有倒好。他家就住在这村口外四里多路,两个儿子都是蠢人;既不做生意,又不读书,还靠著老官养活,拿甚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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