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如今既中相公,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这行业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人,又是你长亲,你怎敢在们面前装大?若是家门口这些种田、扒粪,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学校规矩,连脸上都无光。你是个烂忠厚没用人,所以这些话不得不教导你,免得惹人笑话。”范进道:“岳父见教是。”胡屠户又道:“亲家母也来这里坐著吃饭。老人家每日小菜饭想也难过。女儿也吃些;自从进你家门,这几十年,不知猪油可曾吃过两三回哩?可怜!可怜!”说罢,婆媳雨个,都来坐著吃饭。吃到日西时分,胡屠户吃醉醺醺,这里母子两个,千恩万谢。屠户横披衣服,挺著肚子去。
次日,范进少不得拜访拜访乡邻。魏好古又约个同案朋友,彼此来往。因是乡试年,做几个文会。不觉到六月尽头,这些同案人约范进去乡试。范进因没有盘费,走去同丈人商议,被胡屠户口啐在脸上,骂个狗血喷头:“不要得意忘形!你自己只觉得中个相公,就‘癞虾蟆想吃起天鹅屁!’听见人说,就是中相公时,也不是你文章,还是宗师看见你老,过意不去,舍给你,如今疑心就想起老爷来!这些中老爷,都是天上文曲星;你不看见城里张府上那些老爷,都有万贯家私,个个方面大耳。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泡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趁早收这心,明年在们行事里,替你寻个馆,每年赚几两银子,养活你那老不死娘和你老婆才是正经!你问借盘缠,天杀个猪,还赚不到钱把银子,都给你去丢在水里,叫家老小喝西北风?”顿夹七夹八,骂得范进摸门不著。
辞丈人回来,自己心里想:“宗师说火候已到。自古无场外举人,如不进去考他考,如何甘心?”因向几个同案商议,瞒著丈人,到城里乡试。出场,即刻回家。家里已是饿两三天;被胡屠户知道,又骂顿。
到出榜那日,家里没有早饭米,母亲吩咐范进道:“有只生蛋母鸡,你快拿到集上卖,买几升米来煮餐粥吃。已是饿两眼都看不见!”范进慌忙抱鸡,走出门去。才去不到两个时辰,只听得片声锣响,三匹马闯来;那三个人下马,把马栓在茅草棚上,片声叫道:“快请范老爷出来,恭喜高中!”母亲不知是甚事,吓得躲在屋里;听见中,方敢伸出头来说道:“诸位请坐,小儿方才出去。”那些报录人道:“原来是老太太。”大家簇拥著要喜钱。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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