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一瞬离了昆仑。
只余瑶池水下两道脚印深深嵌入了池底.
兼竹的神识依旧躲着他,怀妄找不到人,心里急得像是冒了团火。
又是闷痛又是心
银色的外袍被他揪在手指间,衣料自肩头绷得笔直。怀妄几乎整个人都牢牢地钉在了池底,像块僵硬的搓衣板一动不动。
他想,还能有比这更要命的吗?
……喔,还真有。
怀妄又想起来:他这两日天天在兼竹面前同自己做比较,比较谁的时间久,比较谁的技术好,比完不忘暗自较劲,话里话外就差直说自己不行。
银色的搓衣板在瑶池中央腾着热气。
“他若珍惜你,就不会叫你苦寻良久。”
呲。手指将衣摆抓得更紧,袖间多了道褶皱。
“你同他缘分已尽……我想追求你。”
呲。袖间又多了道褶皱。
“只把我当做我,而不是别人的替身。”
怀妄从庞大的记忆识海中回过神,浅色的瞳孔微微缩放。他终于反应过来——他排除的“万难”……好像就是自己?
随着记忆回笼,那张清俊的脸上渐渐布满了薄红。没错,他为了排除“万难”,每天都相当卖力。
他骂了自己无趣之极。
他还嫌弃自己护不住兼竹,连人都照顾不好。
他还想挖自己墙角,想给人遮风挡雨,暗下决心势必要把自己从兼竹的世界里挤出去……
怀妄现在只想时光倒退几个月,不要渡劫了。
他可以不当这天下第一大乘,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和兼竹待在蒹山岁月静好。
远离尘世的纷纷扰扰,也远离自己的纷纷扰扰。
银光散热搓衣板在池底钉了好长一段时间,终究还是被想要见到兼竹的急切心情压倒了羞窘。
怀妄闭目凝神,灵气运转一周天,而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他飞身出了瑶池,准备去寻他亲爱的道侣。
怀妄深吸了口气,忽然有点头晕目眩,他牙根紧合着,不愿去揣测当初自己说这番话时兼竹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依稀记得当时兼竹低着头浑身颤抖,他还暗恼“那人”伤了兼竹的心。
现在想想,估计是笑得花枝乱颤了。
怀妄一张冷淡的俊脸上羞窘尴尬到了极点。他当时到底出于什么心态才说出这番话的?
不但挖了自己墙角,挖完还不忘回头踩一脚。
修长的手指揪紧了衣摆,将华贵的衣料抓出一道深长的褶皱。怀妄薄唇紧抿,热意已经笼上了耳根。
他想起自己在看完小话本后疯狂地嫉妒自己,把木屋轰了个乱七八糟,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不但如此,他还真的绿了自己!
那夜火树银花,他和兼竹表白的话如萦耳侧:
“修道之途千百年……并非每一个人都能相伴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