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广州,花二十五元,跛脚良进汽车站候车大厅里
四层楼房毛坯房也粉刷装修,小住上去,家人种观音卖观音。他喜欢便兼学点画符开药,去江西龙虎山参加培训,回来收入不会坏。迷糊中他睡着,车子个大动荡,他惊醒,发现手机还握在手中,快藏入夹克衫内袋收好。
过云霄,经诏安,入广东,往汕头,公路边树逐渐少,跛脚良侧脸压紧车窗,时睡时醒,车摇晃他就醒来,看窗外。沿海门湾,车子行驶在临海公路上,公路边不见树脚,树像从海里长出来,如同布袋戏偶般脚底如有手持,让他感到出门奇异和恐怖。海面上银浆闪耀,映出月亮光辉,颤动不止,那海面不断有白点跳跃闪动,星星点点白色火焰光辉得像碎米盐粒铺就耀眼道,仿佛也构成条神秘火焰路,与这公路同样无头无尾,从个地方来,向个地方去,等着不知情人在其中清醒,等待好人去踩踏。他想,那边便是香港呵,再那边便是美国呵。
再被转车卖猪仔,是陆丰和汕尾中间。天微亮,跛脚良随着吆喝抖擞清晨精神,要穿鞋提包下来换车。寻鞋,不见。
他喊起来:“哪个偷新鞋!”乘客都呼啦啦下车去,他高叫:“不要走,肯定有个偷鞋,藏到他包里去!”
司机过来赶他:“快下车,鞋反正不在这车上,要拉下段乘客,等不你。”
他急道:“丢是在你这里丢,找也要在这里找回来!好端端双新黑皮鞋!你要负责任。”
司机冷笑,反而后退,坐回方向盘后,从反光镜看他。“有本事你赖在车上,再过十分钟发车,经揭阳去梅州,你去不去?有本事你打电话给公安局,看揭阳管你,梅州管你?”
跛脚良光脚挪移下车,老婆给他出远门穿新白袜子也脏。他提包,站到上车乘客队脚,未敢喊有小偷,喊声:“鞋不见,新黑皮鞋,老人头!”有人回头,公路边两条无动于衷黄狗耷拉着耳朵看着他,前面人站得离他远点。他再拼着哀吁声:“鞋教人拿去!”底气消灭,渐渐不好意思起来,不再喊。又有人回头看,他把头低下来,甚至怕前边人看出来他就是那个丢鞋又喊叫废物。冒犯神灵,新鞋就该报给贼人吗?向懂事,只这次轻心,做惯佛生日,大意,老天便要这样不断责罚。这算公道,还是冤枉?
在晨曦尾巴里,太阳逐渐升起来,海面披匹金黄绸布,跛子站在群聋子中,跛脚良立在队末,等待下轮车光临。他想,偷鞋贼就在这人世间呵,几乎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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