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贺叡僵持许久,闻折柳身上的青紫不少,贺钦先以掌心按压,揉开瘀血,再为他上药:“当然,他们也提到了你,还邀请我去你家里做客。”
闻折柳说:“你没来。”
“我没来。”贺钦说,“我那段时间太忙了。我虽然不指望贺叡能听我的话,但还是去连夜了解了两方的意见,请专业人士为我详解圣体计划的弊端和益处。其实说来也好笑,打心里讲,假如圣体计划能够成功,我也觉得它是利大于弊的产物。节骨眼儿上,能阻挡它的理由仅有一个——有关于‘人’的讨论。”
“我们都是人,有什么资格凌驾于千万民众的命运之上?难道天才和疯子的智慧就比普通人的智慧更加高贵,皇帝统治一个国家的心动和喜悦,就比旅人看见一朵花开的心动和喜悦更加伟大吗?世界由数不尽的,平凡的福祸悲喜所演绎,谁能自认这平凡无足轻重?”
“你要做引领时代的人,你凭什么?”贺钦的语气冷漠而冰冷,“你凭何高于芸芸众生
他耳侧的头发,点在闻折柳的后脖颈上,那里还残留着三枚发青的指印,是贺叡的手笔。
嗜血的欲望暂时压过了另一种,他忍耐半晌,再次开口说道:“叔公玩不过他,渐渐的,他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多,野心和狂妄也到达了巅峰。就是这个时候,他提出了圣体计划。”
药膏凉丝丝的,贺钦的动作也温柔无比,闻折柳安心而惬意地靠在他怀里,说:“喔,就是那个……思维永生,肉体暂存的设想。”
“然后,你的父母找到了我。”贺钦说,他的声音吹过闻折柳红通通的耳廓,放得很低、很轻,“他们希望我行使监察的职责,制止贺叡的行为。”
闻折柳一下不说话了。
良久,他问:“他们……你觉得,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很好的人。”贺钦回答,“真诚、善良、智慧,知世故而不世故。你和他们,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闻折柳贪婪地听着关于爸妈的只言片语,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并不是说他们当时的谈判技巧有多么高超,开出的条件有多么优厚,恰恰相反,他们说服他人的本领可真是一塌糊涂。”他涂完一边,将闻折柳的发丝别在耳后,以免沾到药膏,“我愿意答应他们,纯粹是因为,我能从他们身上感到平等的尊重。”
“我当时才多大?我不说话,也不管事,N-Star里头看不起我,觉得我是怪胎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不敢当着我的面撒野而已。但他们居然能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应当地与我这个小辈平等对话,完全相信我这个名不副实的监察官有能力做到这一切……这是让我非常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