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岁许茂老汉,在他生日即将到来前夕病倒。去年夏天那个工作组逼着他去唱戏,扮演个名叫“常富”老中农角色,他不得不装病在屋里躺整整个月。这回,工作组并未把他怎样,他倒真正害病,从他那苍白消瘦脸颊和深陷眼眶就看得出来不是假装。自那天从三姑娘家里回来,他没有再迈出大门步,心爱自留地也未去看看,连日凄风冷雨早把“韭菜黄”沤烂。有啥法呢?没脸见人呢,咋能走得出去!
新培训回来大队赤脚医生是个年轻妹子,许琴同学。她十分关心许大爷健康,前来看病,说是重感冒,处方。但是却并不见好起来。昨天许琴又把她找来,她耐心地询问老汉近日来都吃些什食物,许琴告诉她:自从那天在三姐家里吃过顿瘟鸡肉,回来就再也吃不下什。医生这才找到病根,说是鸡肉本来就难消化,更何况瘟鸡有毒呢,外感风寒,内伤饮食,说不定还中毒。于是用“保和汤”外加鱼鳅串引子。到今天,依然未见效。
四肢无力,头晕眼花,老汉已经相信自己会从此病不起。他躺在床上,抱着烘笼,白日黑夜地思考着人生。没进过学堂门思想家许茂对于人生思考,没有从什现成定义出发,他当然不知道“人是社会关系总和”这个道理,但他却并不孤立地去总结自己这几十年生活经验。当他从自己少年时代能记事时候起,挨着年月回顾到如今,他感到无限惋惜,岁月漫漫,解放前悲苦年辰不用说,近年来坷坎也不值得怀念,真正值得纪念金色日月却是那样短暂。——他私心眷恋是合作化年代。那时候,他个人生活与时代潮流是多和谐,**党政策,样样合他心意,在葫芦坝这个小小社会上,人心思上,他是拼着命在往前赶,同人们道建设幸福家园。那时候,人们选举他担任作业组长,羡慕他种庄稼渊博学识,钦佩他积极学习药剂拌种新技术精神。连云场乡z.府还奖给他“爱社如家”奖状。那时候,谁也不曾批评过他自私。
如果问,社会在前进,许茂何以反其道而行,变得自私起来呢?这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回答清楚。不错,许茂自己也不否认他有自私自利缺点,但他却往往原谅自己。在上市小菜里多掺些水,或在市场上买几斤油,又卖掉赚几个小钱,这当然不义;但比起那些干大买卖,贪污公款,盗窃公共财物来,又算得什!……有许多事情许茂也看不惯,但他没有能力往深处探究。生活如此不和谐,他把原因归结到自己那已故妻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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