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日,她去芭蕉,那给过她不可平复之伤城市。她托人找到谭。当年风流倜傥谭,已是面目全非。出狱后他在家超市打工,生活寒苦。他画卖不出去,他脾气,bao烈,他打架斗殴,他数遭拘禁。终于知道自己早已风华褪尽,被生活推入绝望深渊。这才安静下来,在城市暗无天日角落做小生意,为些淡薄收入而欢喜……再然后,娶妻生子,颓然老去,不可阻挡。她还是见到他。她想充满恨意地看他,但她突然心软,趁他迷茫趁他没认出她时,转身便走。她感到耻辱。就是这样个颓丧平庸
腿极酸疼疲累……若干时日之前,他尚西装革履举杯邀盏于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之地来回周旋,他尚天南海北飞来飞去应酬公务。此时看来,切都是虚空与枉然。夜已墨黑,手电小把光束只能照亮小片黑暗。他深脚浅脚朝密林深处而去。虫声如雨,纷然四起。这山中暗夜幽深宁静。
脚踝已肿起。他想,她当初也是这样艰难决然地进山吗?这条路,亦是她当初走过吗?他看见她笑靥她眉眼,内心暖然。
走出芭蕉林,座简单竹桥给他峰回路转希望。过桥,涉溪,穿过玉米田,有人宽窄路。浅浅沟渠清水泠泠。他呼吸渐渐急促,步履沉重。
小路尽头,是山坡。翻过,灯火阑珊,座村庄。
狗吠交错,疲倦之至他几乎踉跄。喜极之际,人却安静。他想起她信中说过,所在村庄,仿佛另个世界。这些年直走进这些村庄,做些简单微薄事。知道不能改变任何现状,但知道,这是选择道路。渴望跋涉与磨难,这切让坚强冷静。家程,每当绝望,总是会想起你。想起你说每句话。闭上眼,张开双臂,即可感觉,在你怀抱。
他直在边看着她。她在小木楼外梳洗漆黑长发,月色洁净。只大狼狗蹲在她身边。他眼中似有泪意。他轻轻走过去,平静而欢喜地喊她,囡囡。
她怔,眼神有片刻恍惚。大狼狗非常凶狠地狂叫。她忙唤回狗,直直看定他,缓缓笑,家程,是你?
是。他慢慢拉过她手,是,来。
她突然用力抱住他,手中木梳扑答落地,她踮起脚,她捧着他脸,她笑着,流下清澈眼泪,家程,这是真,你来。
她在这里已住下年多。之前岁月,她直在繁华都市生活。她恋爱,写书,失恋,开酒吧,做服装生意,亦去过国外,想寻找母亲下落。父亲已自然而然与她断绝来往。她散尽家财,过浓烈绚烂寂寞孤独生活。她试图接近生活本质,她尝试各种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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