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根·蒙斯图尔特在一九七一年七月夏季学期结束后回到伦敦,再次住进皮姆利科的特彭泰大道。他的经济收入只有养老金和储蓄(他在艾吉瑞大学加入退休金计划的时间太短,所以只有极少的退休金),于是他重操旧业,做起自由作家,虽然没有那么多热情了,但还是相当勤勉。他收入的主要来源——《政体》杂志——在一九七二年倒闭了,华莱士·道格拉斯公司的希拉·阿德拉尔也未能(可能是故意拖延)为他酝酿已久的小说《八重奏》从出版社那里争取到预付版税。乌多·费尔巴哈继续让他担任《左轮手枪》的驻伦敦通讯员,本·利平此时罹患前列腺癌,偶尔会出钱请洛根为“利平兄弟”做些咨询顾问的工作。在接下来的几年,洛根将会慢慢地,但一定是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困顿。第二本伦敦日记始于一九七五年春。
4月23日,星期三
今天,我炒了那个贱人阿德拉尔的鱿鱼。我到公司去,想复印几篇写《八重奏》需要研究的杂志文章。首先,前台的女孩不相信我是公司的客户;接着,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我的档案。我说,华莱士·道格拉斯本人允许我想什么时候用办公室的设备就什么时候来。总而言之,我还是进去了,也复印了,但我很清楚地意识到办公室里充满疑惑的窃窃私语和半恐慌的情绪:那个穿着细条纹套装的老头是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们应该报警吗?最后,希拉·阿德拉尔终于亲自现身,她穿着蓝色套装和短裙,看起来衣冠楚楚、光鲜亮丽。“洛根,”她带着最灿烂又最虚伪的笑容说,“见到你真高兴。”她主动帮忙,将散落的纸张收拢起来,并查看了复印机上的计数器。八十二页,她说,两便士一页,一共是一镑六十四便士。真好笑,希拉,我说,我从她手里拿过复印件,自顾自朝门口走去。请付钱,洛根,她说,这里不是慈善机构。于是,我爆发了。你竟敢找我要钱?我说,你知道我为这个公司赚了多少钱吗?复印了几张纸,你竟有胆子找我要钱。你可真不知羞耻。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你就没为这个公司赚过一分钱了,她说。好了!我大吼,够了。你他妈被解雇了,还有你们这帮窝囊废!我要跟别人合作去了——说完我大步走了出来。
我去了家酒吧,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双手都在颤抖——纯粹是出于愤怒,而不是尴尬,这句话我得赶紧加上。明天一早我就给华莱士打电话,告诉他发生的一切。也许他能给我推荐个新人。
很高兴又重新开始写这本日记了,尽管动机更加阴暗。我担心它会记录下一位作家的衰落;会从年老力衰的拙劣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