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保罗和赛尔波一路相伴,他的下场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们就是他最亲的家人。
他们强迫他勇敢走下去,散散步,看电影,上剧院,喝酒,不让他闲着胡思乱想。
这些都非常重要,否则要是他的肌肉萎缩,以后就再也无法自由活动了。
保罗总是这么说:“只要能事先了解到,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我们的人生会过得更好、更有意义。”
现在……只剩下赛尔波了。
当然,他本人也还没死。
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还要多久。
他的生命,就是一场漫长、无止境的等待。
等待自己的身体机能开始下降,等待淋巴细胞总数下降,等着病魔开始将他全身上下啃噬殆尽。
入假想世界。
迎向最后的诀别。
最近,他周围死去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一群流浪者。
一年前,情况非常恶劣,一星期里死好几个人都不算什么新鲜事。当时小命不保的可怜虫,多半是在还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甚至根本不晓得什么是艾滋病时就已经被传染了。
他每次这样说,都会装出无忧无虑的口吻,装得无懈可击。
赛尔波总会咕哝,说他这番“至理名言”还不是从书上剽窃来的。保罗就会更不在乎地耸耸肩,大方承认:“是啊,我就是从书上看来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真的好想念保罗。
十多年前的秋天,成功引诱他,让他走出心魔、
不过,他也在等更有效的抑制药物问世。至于新解药,感觉还要等上很久,所以就别再提了。
等待的尽头,就是与自己的爱人在另一个世界重聚。
现在,他就在这无边的等待大厅里徘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拉斯穆斯死后一年,悲痛使他的生命失去动力,对任何事变得冷漠且无动于衷。他甚至因此被要求提早退休,回家领退休金。不过,他拒绝了。
其实他根本没病,只是厌倦,只是累了。
当时,解放的狂欢与盛宴还在持续。
其实他从未真正亲身经历这场盛宴。一来,他太晚加入同性恋者的“大家庭”;二来,他的个性本来就不爱狂歌纵舞,把酒言欢。
他的熟人圈子里到底死了多少人?30个,还是40个?他参加了“阳性集团”与“挪亚方舟”等社团,认识的人多,病死的人也多。然而,在拉斯穆斯生命中最后半年,本杰明忙于照顾自己心爱的人,无暇继续投入社团的组织与运作。他只有放手不管,任由他去,从此再也没有重拾过社团事务。
悲痛足以使一切瘫痪。
拉斯穆斯撒手人寰之后,保罗和赛尔波就成为他仅存的生命线。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使他能够面对现实,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