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片刻后又说,你对恩情,不会忘记。虽然将来可能不会有再见和报答你机会。
其实没必要专程为那个逃亡者去拿药,她很清楚。但左思右想,她还是去场部。谢敛不在。她从花盆底下拿钥匙进卫生处。当晚下起大雨。她在床上想,去,还是不去?早知道就不要和他说再歇晚,让人空等,总有些歉意。
她最后还是去,带着晚饭和药。吃完之后,他反常地安静。此前直说个没完人。他说自己是重庆人,六八届插队知青。两年后被送去念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分配回景洪,在军队宣传部门工作。文职,有军衔。所以他这是逃兵还是怎?她没多问,任他话题跳来跳去。他说自己学过好些年音乐,要不是当知青头两年出事,他会继续深造。他伸出手给她看,左手缺两根手指。再也不能弹琴。他语气淡漠。
当个人喋喋不休,可能是在遮掩什。他突然沉默,被遮掩东西反而变得明显。她感觉不对,起身说,下雨呢,走。雨衣贴在身上,又闷又热。他猛然抬头,目光灼灼。不等雨停?明天就见不到你。
他扑上来时候,她努力挣扎,并且狠狠咬他。大概咬在肩膀上。趁他时狼狈,她仓皇逃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山洞。嘴里股咸腥味。不知道是他血还是自己眼泪。她在雨里慌不择路地下山,连雨帽也没拉上去。中间摔跤,丢电筒。山是巨大黑色块体。让她想起割胶遇见谢敛那次。那也是夜
,不是坏人。你是知青对吗?也是,以前是。
他说他被人冤枉,和他吵过架人死于非命,他现在是最大嫌疑犯,只能逃跑。他还说,要不是伤腿,他早就逃远。
他把裤脚挽起来,她用手电照,光圈里是被蛇咬过伤口。有点化脓。伤在膝盖底下点,他跛行姿势和谢敛不大样。
能感觉到这个人没有说谎,虽然作为知青,他看起来有点老。还有种说不出锋利气质。大概是胡子关系。他有点可怜地问,有吃吗?
她没有吃。除非等天亮之后到食堂打饭。她教他怎躲藏。你从这条路出去,翻座山,第二座山半山腰有个山洞,是以前挖做防空洞。你到那里等着,明天抽空给你带点吃。
上午除草片区离那座山有段距离,她到下午快收工才有空当过去。他把饭盒里白饭和点水煮茄子扒拉几口就吞咽完毕。他抹抹嘴,叹息道,现在死也值。
她说,你说谎。
那人猝不及防,抬头看她。
你根本就不想死,何必这说。
胡茬里笑容绽开。是啊。你没说错。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