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穿,只要妈妈不在身边,莱恩就像软脚虾样。
他怕每个人,不分大人或小孩。
怕黑,怕望无际森林,也怕所有会动或不会动东西。
也怕从衣橱里、床底下、每扇紧闭门后面,突然爬出怪兽。
更怕住在他眼睛后面那头怪兽。没错,这正是他揽镜自照时感觉。
总是期待着,妈妈会用坚定声音叫陶德伯父下楼去,不要没事上来瞎搅和。他觉得妈妈早就该把话说清楚,陶德伯父从来没帮她从泉水处取过水,现在就没权利哭丧着脸,如丧考妣地赖在这儿,寻求慰藉。
但她就是不敢。她放任像丧家之犬样他赖在这里。是他硬闯进来,是他干扰他们母子俩生活,但她就是不敢吭声。
莱恩知道,妈妈是教育心理学家,她在斯德哥尔摩工作主要就是倾听儿童诉苦,解他们问题。妈妈或许觉得自己是陶德伯父心理诊疗师,她愿意听他说话。平常完全不说话陶德会向她倾诉,而她也煞有介事,面色凝重地倾听着。莱恩虽然年纪还小,但连他都看得出来:陶德讲话毫无意义,因为他早已烂醉如泥。
然后,陶德伯父点起烟斗,开始抽烟,把塞住滤嘴烟灰倒在浅碟上,然后用湿润眼睛望向莱恩。
面对这个情景,莱恩会选择视而不见,或干脆溜下床离开房间。
但妈妈像盏灯,照亮他周边切,使他感到安全。
只要她出现,世界就是这美好、善解人意,点危险都没有。只要妈妈在身边,他就能克制恐惧。
当他们住在斯德哥尔摩公寓时,她就像道光线,从敞开门口照进大厅,直达他卧房。当他准备睡觉时,她就像客厅里传来电视
有次,妈妈甚至主动要他在陶德伯父又挟着酒意上来“嘘寒问暖”时,去外面玩耍。
她副事不关己表情,仿佛她在那时完全不是他妈妈,摇身变成为莱恩不认识陌生人。
莱恩生性敏感,从不表达自己感觉,但他幼小心灵受到严重伤害,久久难以痊愈。那种感觉就像被刀劈成两半。他想到所罗门王面对两个为同个婴儿争吵不休妇人,决定将那婴儿劈开,人半——儿童版《圣经》里有张插图,个士兵只手抓着个婴儿,另只手握着把利剑,准备把小婴儿切成两半。在母亲亲自把他撵走时,莱恩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即将被劈成两半小婴儿。
莱恩会爬到海边石壁上,暗自诅咒母亲和陶德伯父,愿他们不得好死!
莱恩很怕陶德伯父,更怕陶德伯父那两个至少比他高20厘米龟儿子。三个小孩其实年纪相仿,但他实在太软弱,他就是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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