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望向了卫生间那道同样只拉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差不多有一个手掌的宽度,里面的光束狭窄地投射出来,笔直地劈进房间,将发光的黑暗分割成两块区域。她知道,这道光不是一个偶然,那几乎是经过严格运算的,即便只是一个看似漫不经意的动作,但闭合到什么程度,里面的光有多少“流明”被允许释放出来,一切都经过了她潜意识的拿捏。
她对环境就是这么计较,光照正是环境最重要的条件。丈夫曾取笑过她,说她是“灯光师”,在家里总是不断地调试着光线。
但身
>>>PartFive
她看到了人的痛苦,人的饥渴,人的盼望,并置的月亮与太阳,尘埃如霾,还有无数盏等待夜归者的灯。然后她想起了男孩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他翻下身去,气喘吁吁地对她说道:“给我一杯水。”
起身前,她翻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朋友圈,意识到这么做不过是在无目的地延宕时间。疲惫的紧张与紧张的疲惫,令她既亢奋又涣散。一切的确该结束了。眼皮在打架,神经却已绷紧,像拧紧的发条,做好了启动的准备。
她首先注意的是时间,00:12,然后才瞩目在朋友圈的动态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发着同样的内容——雾霾。
有一条短视频:4000流明灯光和微距镜头拍摄下的雾霾。
什么是微距镜头?4000流明灯光呢?不知道,但她喜欢这样的术语,觉得头头是道。手机屏幕上,黑暗中宛如漫天飞扬的细雪还是吓到了她。颗粒物无声地奔涌,像短促的疾矢。这就是此刻的世界吗?然而这不是更像她此刻的心情吗?漫卷,动荡,细碎,却悄无声息,如果不被“4000流明灯光和微距镜头”捕捉,就只是一片混沌的霾。
微微侧了下身,她感到腰腹有些酸痛。长年健身,还以为身体对一定强度的运动有了耐受力,看来并不是。她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内衣,在被子下穿戴,系扣子时腰背挺起,那种酸痛感便来得更强烈了。她的动作并不大,但强烈的身体感受让她觉得自己搞出了不小的动静,于是有些紧张地回头看看身边熟睡着的男孩。
夜灯从墙角向上投射,打到天花板上,再反射下来。微弱的照亮下,男孩下颌本来硬硬的胡茬被涂抹上了一层橘色的光晕,看上去毛茸茸的,柔和极了。
然后她又看了看窗帘,觉得没有拉严的那道缝隙透出的夜色有些泛白。房间里亮着夜灯,却黑得发光;窗外雾霾笼罩着午夜,却只是一片泛着青白色的晦暗。
“晦暗比发光的黑……要白一些”,她在脑子里费劲地区别着,那些混沌的感受,的确难以被头头是道地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