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才仿佛冰河初融。我开始解自己衬衫的纽扣,一边担心要是她让我在事前先说出《红楼梦》的中心思想,那该如何敷衍,却见她的军装下是一身样式怪异的紧身衣,怎么看也不像情趣装扮,倒像潜水服。她白了我一眼,说,眼睛老实点。我是来救你的。我瞪大了双眼。她蹲下身,看着手腕,那里浮现出一个类似表盘的图像,然后打开提包,拿出一支口红,在地上画了个圈。我疑惑地看着,只见红圈瞬间变成了黑圈,且冒出呛鼻的烟雾。她站起来,一跺脚,一整块圆形的地板应声而落。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从哪里响起。门外传来哐哐哐的脚步声。我小心地探头往下看:下面碧波起伏。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天我在一艘飞船上,这时正飞过一个湖或者海。她抱住我往下跳。我想,如果这是梦的话,加速下落会让我醒来。然而她发丝拂在我脸上的感觉却如此微弱而清晰。正想着,忽然周身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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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家产是我一个人败光的并不公正,其中也有祖父和父亲的功绩(愿他们安息)。2008年那场金融危机提前终结了陈家摇摇欲坠的奢靡。为偿还债务,我不得不出售游艇、飞机,乃至于拍卖家族世代居住的庄园。清点宅中藏品时,穿行在那些自幼熟识的琳琅器物间,真有垂泪对宫娥之感。游目四顾,一只白玉匣引起了我的注意。它搁在黑檀木大座钟和鎏金铜香炉背后的阴影里,那样式是我不曾见过的。拿在手中已觉一阵冰凉,开启时,芳香和寒气一并泻出。里边是一只绿莹莹的小瓶子,鼻烟壶大小,看着倒像风油精。盒中另有一张云纹粉蜡笺,上面几行簪花小楷显是祖父的手笔:“购于1950年秋,据称得自太行山西麓石室中,成分不明,疑是所谓中山酒。历千百年,恐已变质,不可饮用,仅供赏玩。陈樵翁。”瓶盖看来十分严密,但仍有一缕藤本植物略带苦涩的浓香逸出,令人舌底生津。贪图享乐的纨绔性子和破产后的心灰意冷综合在一起,驱使我拧开了瓶盖。瓶中物已凝成果冻状,一吸之下,便消融在口中。一道凉意贯穿了我。随后我恍恍惚惚地看见青苔在地毯上奔流,松萝从吊灯上垂落,几只麋鹿跳过来,在我脚边吃草。忽然地面软软地下陷,墙壁向我扑来。失去意识前,我最后见到的画面是天花板上繁复而对称的纹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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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出来了。银杏枯叶的香气似有若无,闻起来像陈旧的书纸,令人安适。我在这气味中睡了一会儿。醒来时眼前一片金黄的暗影,其间清辉点点,我迷糊地辨认出那是月光,被上方的银杏树林、林下的落叶筛过两遍之后,疏疏地洒落,细如白露。她的呼吸声就在身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