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刺字很疼,但颜澄如今回忆起来,那疼也已经淡,更深刻是当时屈辱感。那些字不像刺在他脸上,更像刺在他心里。从那时开始,他再也不是宗室子弟,他甚至不再是个普通人,他是个罪人,永世不得翻身。
大约是孙晔庭打点押解兵卒,那些兵卒并没有折磨为难他,但冷言冷语是少不。他过往尊贵身份,让那些兵卒嘲讽起他来,更加尖酸刻薄,仿佛踩他越狠,他们就越是开心。
到朔州之后,他被编入营,与很多面有刺字罪卒起。
他本该像滴水融入池塘中样,自在些,其实并不然。他同伴就如同押解他那两名小卒样,依靠对他冷嘲热讽,来消解自身苦难和不甘。有人比他们更惨,他们也就不那痛苦。
确实,又有谁能比他惨呢,从云端跌落泥里。
“咕噜噜——”颜澄肚子响亮地叫声,陆少微正听得入神,如梦初醒。
大约是颜澄在讲述过程中过于木然,难得竟勾起陆少微恻隐之心。他将手上剩下半块香喷喷烤饼往颜澄那边递。
颜澄头晕,面无表情地说道:“躺着吃会噎死。”
陆少微顿顿,想把饼扔在他脸上,想想还是算,放下饼将他扶起来,让他背靠着洞壁,再把饼递给他。
颜澄感觉自己头比昨晚好些,但还是晕,闭着眼睛,点点地啃那半块饼。陆少微抱着腿坐在旁边,想想刚才颜澄说事儿,又探头去看看他被乱发遮住侧脸,看那里刺字。
更别提他还是被冤枉。
但在朔州待日子久,他都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冤枉。若说是先帝与荣王联合要废掉太子,那荣王就不算谋反,他们颜家才是谋反。但荣王又将先帝杀,是弑君,按这算,他们又不是谋反。
翻来覆去地想,想自己爹娘,想谢家,想谢燕鸿,想来想去,他开始觉得自己并不冤枉。他所得罪,全来自于他前二十年天真和愚蠢。
那四个字,陆少微只看眼,便不看。
颜澄这样大大方方地撩起头发来给他看,按理来说就是不在意,但陆少微能看得出来,颜澄在
“看什?”颜澄问。
陆少微大大咧咧地说:“看你脸。”
颜澄轻笑声,干脆将乱发撩起来,将那几个突兀丑陋刺字露出来。
他长得副养尊处优好相貌,从前在京师时,意气风发,眉目飞扬,打马自街上过,哪次怀中没被抛几朵花?如今突逢变故后,脸颊不复丰润,轮廓冷硬,变得凌厉阴鸷起来,有杀气。
“迭配朔州”几个黑字就这样大模大样地在他脸颊上,昭示着他罪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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