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厂的庞大成本和其贪得无厌的胃口,
意味着有大批奴隶被迫一天工作二十小时,
以喂饱这只嗜甜怪兽。
一想到史上最早的工厂,我们通常想到的是欧洲,特别是英格兰。毕竟,工厂是“现代”的表征,而欧洲是现代化的先驱。我们想当然尔认为,工厂首度出现于欧洲,资本、机器、劳力三者的结合,在欧洲创造出愈来愈有效、生产力愈来愈高的生产方法。欧洲人的巧思和创业精神,加上先前积累的资本和初兴的市场,催生出让欧洲得以主宰世界经济长达数百年的工业化。根据这一说法,全球分成两大部分,一是工业欧洲和后来加入其行列的美国,一是输出农产品的世界其他地区。在这种国际分工体系下,农业国要更晚才工业化。事实上,我们有充分理由倒转这一说法,亦即最早的工厂出现于出口导向的殖民地世界。
其实,美洲殖民地对工业兴起的贡献之大,早就得到承认。一百五十年前,马克思评论道:“同机器、信用等等一样,直接奴隶制是资产阶级工业的基础。没有奴隶就没有棉花;没有棉花就没有现代工业。奴隶制使殖民地具有价值,殖民地产生了世界贸易,世界贸易是大工业的条件。”更晚近,则有古巴史学家弗拉吉纳尔斯(ManuelMorenoFraginals)呼应这一看法:“蔗糖在资本的开发上得到强力援助,也强力推动了资本的开发:蔗糖基本上是加速英格兰工业成长的大发动机。”但根据这些说法,殖民地促成英格兰迈向工业化,乃是因为它们提供了资本和市场。
事实上,有个很有力的论点,可以说明史上最早的工业工厂乃是美洲的糖厂。不足为奇的是,韦氏辞典对“factory”一词的诸多定义中,有一则直接提及殖民地:“代理人居住所在,以供他们替雇主执行交易的场所,例如英国商人在殖民地设有这类场所。”但殖民地里也有较合乎我们今日对factory一词之定义的场所:“制造货物的机构,包括必要的建筑和机器。”一提到货物的生产,我们通常认为那涉及运用机器,以大规模且分工的形式,从原材料制成成品。
分工是关键。大型作坊自古即有,它们汇集了数十名制鞋匠、裁缝或武器制造工人,供他们在此利用工具将原材料制成成品,但它们没有专业分工。每个制鞋匠包办整双鞋子的制作;没有合力完成制作这回事。一名工人所完成的产品,不倚赖隔壁同事的帮助。
工厂的问世,通常归因于领工资工人的出现,他们能驾驭工业化所需要的较复杂技术。在马克思眼中,工业化和资本主义乃是同时并进。但事实上,大西洋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