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可能在沾沾自喜。因为三十多年来,他直认为伯爵瞧不起他,而今天,他终于有机会能挫挫这个自命不凡家伙傲气,并从中感受到无穷乐趣。他也可能觉得自己行为充满正义。也许,列普列夫斯基同志对维护无产阶级(他自己就是从无产阶级发家)阶级情谊太过执着,以至于眼前这位“前人民”在新俄罗斯顽强地生存下来,竟激起他内心正义感。还有可能,他因为嫉妒而生出丝快意。那些年轻时在学校遇到过困难或交不到知心朋友人,见别人活得轻松惬意时,都会投以怀恨目光。
沾沾自喜,正义感,快意,
张凹凸不平桌面上。这张桌子上曾经诞生过众多极具说服力政治文件和写给亲朋好友忠告与信件。伯爵正想开口让对方解释,却突然发现桌子只抽屉已经被拉开。“主教”手里正攥着张纸。
那些信。伯爵顿时醒悟过来。他感觉到恐惧。
哦,要不是这些信……
是。用写信方式向同事表示友好和善意,这种事也许并不常见,但这些信本身没有什值得怀疑。每个人都有权利(和责任)把他那份美好情感告诉他所有朋友。但“主教”手里攥着并不是他新写那些信中某封。他拿着是伯爵从酒店地下室找来第份旅游指南里地图。伯爵在那上面用醒目红色笔迹将巴黎歌剧院、乔治五世大街和美国大使馆依次连在起。
再说,这究竟是信还是地图,也许并不重要。因为当“主教”听到开门声并转过头来时,他早已把伯爵从愤慨到恐惧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尽管对伯爵具体指控尚未出台,但这种表情变化本身就已经坐实他罪状。
“罗斯托夫领班,”“主教”仿佛对在伯爵自己房间里看到他感到十分惊奇,“你真是个兴趣广泛人:喝酒……烹饪……还有,巴黎街道……”
“是,”伯爵边说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最近在读普鲁斯特书,所以想重新温习下这座城市区域划分。”
“那当然。”“主教”说。
冷酷无情从来都不需要戏剧效果。它可能来得极其平静,悄无声息。它会轻轻叹息声,或者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或者为它即将采取行动事先满怀同情地道个歉。它行动虽然迟缓,却有条不紊,而且不可避免。就这样,“主教”轻轻地把地图放回到凹凸不平桌面上。他从椅子里站起身,穿过房间,句话没说便从伯爵身边走出去。
在“主教”沿着塔楼走下五层,直来到底层过程中,他脑子究竟在想些什呢?他当时是种什样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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