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他爸爸随着背景中
每
个影像逐渐老去。他头发愈来愈灰白，愈来愈稀疏，最后几乎像是蛛丝般工笔画。他皱纹先是轻轻勾画，而后沉沉蚀刻，最后深深印入日渐松弛五官之中。在最后幅画作中，他爸爸拿着手杖站着，自外于群兴高采烈工厂工人之外，带着饶富兴味微笑凝视远方。那个他爸爸说不定变成男子，看起来就是弗拉基米尔模样。
值得吗？他默默地请问画中之人。活
这
久——究竟做什、值得活到现在？
他靠入塞尔盖怀里，那天第二次，弗拉基米尔感觉自己在他儿子怀里恢复清
他爸爸牵着五岁大弗拉基米尔。
他爸爸如同位科学家。
位政客。
位厨师。
位农夫。
修照片。
“罗曼·马尔金做件非比寻常事情。”策展人说。“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开始，每次从照片或是绘画中涂掉个人脸孔，他就嵌入另人脸孔，几乎毫无例外。”
你爸爸就在那里，他伯伯曾跟他说，隐身背景之中，在个没有人看得到他地方——哪里？伯伯，他在哪里？在灰暗西装之间？在将军肩章之下？不、不、不、不、不，天啊，终于看到！他置身观众之间，双灰眼，头乱发，神情安详，依然健在。你以为你已经永远忘他脸孔，你以为他已被删除，再也不存在，你以为你已经失去他。但你瞧瞧，他坐在第三排，遥望某处。他看不是舞者，而是你。此时此刻，人生暮年，你找到你父亲，认出你父亲，周遭顿时向你聚拢，你游荡多年世间，感觉有如草刃般狭隘。
“你若沿着这面墙往前走，你会注意到这人出现在每个经过删修影像中。”策展人继续说。“作品解说会告诉你确切位置。他有时是个男孩，有时是个男人，有时上年纪。马尔金通常把他嵌入被审查者经过删修之后留下空白。”
“他是谁？”弗拉基米尔几乎说不出口。
位建筑工人。
位工厂工头。
位夜间警卫。
位小提琴手。
位祖父。
“多年以来，始终试图回答这个问题。”她说。
他倚着塞尔盖臂膀，好像游行似沿着墙壁前进。照片和绘画按照年份排列——不是创作或是删修年份，而是马尔金嵌入那人岁数。
他爸爸如同个小伙子，爬上部牵引机。
他爸爸如同个叛逆少年，身穿宽松褐色夹克，高举长柄叉戟，飞奔冲过十月街道。
他爸爸身穿暗色西装，头戴蓝色鸭舌帽，只手揽着名女子，细看之下，女子竟是弗拉基米尔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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