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垂死的男人对着他们举到自己面前的镜子说道,“我们永远不会再见。”
——瓦勒里[1]
作为布诺拉军事哨所的指挥官,达阿马尼亚克中尉觉得这里的生活颇为充实,虽然难免有些单调。起初,新房子给他带来了许多新鲜感,家人从波尔多寄来的书籍和家具让他在陌生的新环境中体会到重逢的愉悦。然后是这里的人们。中尉的才识能够让他坚持这样的奢侈:不以势利的眼光来看待原住民。在公开场合,他总是表示布诺拉人来自一个伟大而神秘的部落,只要愿意克服些许麻烦,法国人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因为中尉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尽管哨所的士兵打心底里想把所有土著拦在铁丝网外,任由他们在太阳下腐烂(“……就像我们在的黎波里塔尼亚干过的那样”),但他们并未因为中尉这种疯狂的仁慈态度而对他有所不满,他们只是私下里互相安慰说,总有一天中尉会清醒过来,意识到那帮土著都是毫无价值的渣滓。中尉对土著的热忱持续了三年。在他差不多对半打左右的乌列奈尔情妇失去热情的时候,他对阿拉伯人全情奉献的阶段也走到了尽头。这并不是说在为他们伸张正义时他会变得不那么客观,而是说他突然不再牵挂他们,开始把他们的存在视作理所当然。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回波尔多待了六周。在那里,他和一位青梅竹马的年轻女士重新熟识起来。当他准备回到北非继续服役时,她突然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她宣称在撒哈拉度过余生是她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他能回到那里真是再幸运不过。随后他们开始通信,信件频繁地往来于波尔多和布诺拉之间。不到一年后,他在阿尔及尔迎来了刚刚下船的她。他们在上穆斯塔法一所长满九重葛的小别墅里度过了蜜月(那里每天都在下雨),随后一起回到烈日炎炎的布诺拉。
中尉不可能知道夫人先入为主的想象与她最终看到的真相有几分相似,也不知道她是否喜欢这里。现在她已经回到了法国,等待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很快她就会回到这里,到那时候,他们或许能说得更清楚一些。
现在他很无聊。达阿马尼亚克夫人离开后,中尉试图重拾过去的生活,恢复被打乱的步调,结果他却发现,经历了近来已经习惯的更亲密的关系以后,布诺拉营地的姑娘们都显得那么浅薄,简直让人气恼。为了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他开始动手给自家的房子加盖一间屋子,好在妻子回来时给她一个惊喜。这是一间阿拉伯式的沙龙。他已经做好了咖啡桌和沙发,还买来了一幅美丽的奶油色巨幅羊毛挂毯和两张铺在地板上的羊皮。就在他精心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