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默然片刻,眼神第一次变得认真,叹道:“唉,小兄弟,你才十二岁,怎么心事如此重呢?”
杨逊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弦,低头沉思起来。那人看出杨逊年幼早慧,心思柔敏,便也不再问话,只默默取下行囊,整理起里面的卷轴纸笔来。
杨逊忽道:“先生,你是看出了我有心事,才跟我说这么多……”方抬头便顿声,见那写着“卜”字的长幡竟已躺在远处泥泞中,而那人口衔一管毛笔,正将数个长短不一的卷轴系扎在一起。地上散落了些许纸页,已被雨花打湿,纸上晕开的墨色山水依稀可辨。
“雨要停了。”那人答非所问地接了一句,又弃了几幅画。杨逊捡起一页沾湿雨水的宣纸打量,问:“你不做相士了吗?我看这纸上的黄鹂画得真好,为何要丢掉?”
那人笑了笑:“辰时已至,今日嘛,我是一个画师。”
当得起?”
那人看了看天色,笑道:“这可要问问老天—辰时还未到,不妨再卜上一卦。”说着振了振手中长幡,将竹竿插入泥土,手腕一翻,掌心里已多了三枚铜钱。
杨逊只觉头顶上一空,仿佛那人随手一振幡竿,竟将方圆丈许内密集的雨线荡飞了一瞬!惊疑中见那人手中的三枚铜钱忽然高高跳起—
那人右臂倏忽伸在雨中,以手背接住了铜钱,不等杨逊看清,铜钱又已从手背上飞虫般弹起,如此抛接六次后,那人收了铜钱一笑:“给你算出的是谦卦,你知道谦卦的寓意吗?—亨,君子有终。”
他见杨逊迷茫摇头,又道:“你这一卦的变爻落在初六,卦辞说‘谦谦君子,用涉大川’,意思是只要你做一个谦逊的君子,自能成就一番作为,得到好的归宿。说来也巧,这谦卦正合你的名字,当属天意。”
杨逊哈哈一乐:“真有趣,你昨天做相士,今日当画师,那明天你又是什么人?”问完忽觉周围雨线稀疏了许多,雨声渐小。
“明天?”那人将行囊重又背在身后,年轻的脸上秀眉微蹙,“我还没想好,也许当个郎中,也许做做木匠活……嗯,找个茶馆说一天书想来也是极好的。”
“说书好,我喜欢听人说书。”杨逊煞有其事地点头,又好奇道,“先生,你方才怎知雨要停了?”
那人却不答,拍了拍杨逊肩膀,微笑道:“小兄弟,我要出城去了,咱们就此别过。”说话中足尖轻抬
杨逊听完拧眉不语。
那人失笑:“是我多言了,你才十二岁,很多事还不懂,这些玄虚的空话不听也罢。”
杨逊道:“我听不懂,但我会记住。”
那人一怔,漫不经意道:“你有这么好的名字,今后要好好守住它呀。”
杨逊点头:“我会记住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