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泓吓了一跳:“老游,你哭什么?”
游寄江道:“我还是头回见你这贵公子一屁股坐在泥地里—你是犯了多大的愁啊。坏了,我看我那杨兄弟是难逃一死了。”
杜泓张口欲骂,片刻后却只喃喃道:“若他真死了,这世上可再难找一个能陪我吃面的人了。”
游寄江脸色顿变:“真没法子拦回他吗?你杜泓可是人称‘不测之渊’的武林第一智者……”
“拦不住的。”杜泓徐徐道,“当年杨逊名头低微时,便有江湖名宿给他下了‘谦谦君子,用涉大川’的断语,说这少年人虽温和柔善,他日必成大器。后来他侠义之名果然震动天下,单说当年柳寒山号称霸刀无双,若非杨逊闯上五老峰将其重创,恐怕至今天霜堂仍在为祸武林。”
黑衣汉子将空碗撂在地上,不耐烦道。
“浣花溪上如花客,绿闇红藏人不识—看这满地落花如碎剑,料想杨逊半日前方从溪边经过。”儒生随手从风里撷了一瓣飘飞的桃花,吹了吹放入面碗,亦在桃树旁蹲下,打量地上。
黑衣汉子道:“看来你我传书都晚了,峨眉掌门未及赶来。峨眉弟子既拦不下他,广安府和渝州的好汉只怕也留他不住。”
儒生点头不言,黑衣汉子见他久不动箸,瞪眼又催。
“唉,不是不想吃,是不舍得。”那儒生悠悠一叹。
游寄江叹道:“不错,要论侠心之坚忍,咱俩可是比杨逊差远啦。”
杜泓索性仰面躺倒,任白衣染泥:“你想想,这些年里,他想做之事,哪一件是没做成的?平素越是谦和温润的人,往往越难被动摇。只要杨逊决意做一件事,以他的武功智略,天下无人能挡。如今他铁了心要东下赴死,我们又怎拦得住?”
游寄江默然不语,良久才愤声道:“柳青凝那妖女,不知使了什么诡诈伎俩,竟骗得杨逊赌输了性命。好在她当时鬼迷心窍,竟不杀杨逊。谁料十二年后又生事端,我早几年便该去扶柳镇把那梨树连根刨了,一了百了。”
杜泓摇头:“当年杨逊以重金请托镇民善待梨树,又
黑衣汉子道:“一碗阳春面,寡淡无味,难吃之极,有什么舍不得吃的?”
“你懂什么?”儒生摇头,“桃花春水一碗面,此中自有真意,似你那般三两口吃完,实在,bao殄天物。”
黑衣汉子冷笑:“我是粗俗不假,料想若非为了杨逊,你杜泓杜大公子自是不屑和我双双蹲在桃树下吃面了。”
杜泓哈哈一笑,一口气吃光了碗中面,坐倒在地:“我却也没想到,你堂堂丐帮帮主游寄江,竟会为了杨逊在峨嵋山下开一间那般净雅的茶馆,你从前可是污衣派弟子。”
游寄江盯着杜泓半晌,忽然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