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到二十八号了。”
“是二月吧?”
“是啊。”
老人用力点点头。我非常熟悉那种点头的方式。老人把手伸进怀里摸索着什么,拿出某个东西递过来。我慌忙接过,摊开手,手心里果然是弯曲的五美元硬币。嗯。我想这样的事情是非常常见的。谁要是没想到,谁的脑子才是
的地方,不管出现什么,都没什么奇怪的。虽然不值得奇怪,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水豚或者树袋熊。这点小状况,我轻轻松松就能搞定。换成科莫多巨蜥什么的,我对付起来就稍微有点吃力了。
詹姆身体僵直,我则像是被放久了的面条一样。半晌时间,我们都在望着闸机口。
终于,一个老人骤然出现在闸机后面。他胡乱披了一件长长的外套,帽子压在眼睛上,半边脸都长满了胡子,拿了一根满是结疤的手杖,帽檐上当然开着乱七八糟的洞。我真想给他加上荒野的枪手和中国拳术的老师再平分成两份,加点配菜端上来。
这个老人最好能放过我们,这种一厢情愿的期待当然是不可能应验的。老人往闸机外瞥了一眼,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径直朝我们走过来。先生,酒店在那边。我满脑子都想给他指小镇中央的教会。当然这个镇上没有什么好酒店。与其说这是事实,实际上只是毫无用处的抵抗罢了。
首先,老人的脚步本身就很奇怪。腿在动,人在前进,但就像是糟糕的合成影像一样,两者完全不合拍。就像是在表示,总之我在前进,你们就不要挑三拣四了。按我的脾气,这种电影根本不想看。我虽然是垃圾电影的爱好者,但这一点从没对人说过。
“理查德。”
意外的是,老人喊的不是詹姆,而是我。我应该没有这样的父亲,也有没有这样的祖父,亲戚当中也没有这种打扮十分脱轨的存在,更没有人会去坐火车。我觉得,如果周围有这样的大人,自己不是应该长得更像样吗?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描述这个老人,那就是:步行的反省。古怪的打扮,被岁月压弯的脊背,关节突出的手指,凸起的血管。就像是不知经过了怎样的旅行,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国家的什么人一样。站在那里的是一种不断扩散的存在感。就像是被时间间隔随时随地分隔开来、因此就连扩散都不被允许似的。
老人丝毫没有理会詹姆,径直走到我面前,直直盯着我。就像早就知道旁边是詹姆,就像不用专门确认空气的存在,就像理所当然应该在旁边似的。
“今天是几号?”
老人用颇为奇怪的发音再度开口。像是做了一辈子的异乡人又回到从前那样不知是什么人的声音。当然,我对那里隐隐残留的抑扬顿挫,有着耳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