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对自己的召唤。他的投入使我焦虑,促使我必须寻求也能让自身投入的事物。
当时,我只注意这首词的前一半。两年之后,有一次我忽然间想到了它的后一半。那是一个雨天,我去给一个韩国家庭做家教。傍晚时分,回学校的公交车上,车窗玻璃内侧有一层水雾,折射着红绿灯的色彩。我在水雾上写字,写着写着就出现了两句话:“新笋已成堂下竹,落花都上燕巢泥。”那时我已经大三了,还没有谈过恋爱。有一天,我注意到隔壁班的一个男生,长得好看,爱读书。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就花了一个暑假写了一整本信,把我看的各种书、想的各种事、各种感怀各种思考都写了一遍。开学时我去找那个男生,他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非常失落,只能请他陪我在操场上走一圈。于是,我们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聊了很多事情,然后各自回去,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结束之后,出现了一个问题:我以前花了那么多时间,想象了一场美好的恋爱,写了一大堆书信,可现在这些事情都无法继续下去,生命中就有一部分变成了空白。我需要找一些事情填补那个空白,但还没有找到。就在这样的时候,这两句词忽然出现在我脑海中。以前读的时候没有感觉,可这时我忽然明白它们在说什么。时间往前推几个月,回到上学期初次见到那个男生的时候,那些幻想和可能就像春天萌生的新笋、春风扬起的落花,它们每天在变化、生长、摇曳多姿。可是现在,却成了固定的东西。
这两句写的是可能性的闭合。就好像那如梦如幻而又飘忽不定的青春忽然间过去了,以一种看起来毫无损伤、毫不惊天动地的方式结束。我忽然想找一些确定的事情做,然后就一门心思准备考研。所以你看,当我们是落花的时候,生命多么飘扬,可是当我们变成燕巢泥时,生命又是多么确定。
这首词就像核桃的两半,完全对称。前三句讲可能性的开启,后三句讲可能性的关闭。上阕有一个理性的声音说“请君莫上最高梯”,内心的冲动却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能;下阕有一个理性的声音说“忍听林表杜鹃啼”,意思是不要去听杜鹃的啼叫,因为它“不如归去”的歌声只会让你更加感到青春逝去的残酷,可是你还是会去听。理性在这首词中总体是无力的,但正因为如此,它对生命的冲动、狂喜、落空与遗憾的表现才更为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