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还是在那个朋友家里,做中饭时他发现白糖用完了,附近也没有超市,于是我吃到了一锅玫瑰酱煮的牛腩。
我想,远离了北京的社交圈,在大理下着雨的家中煮一锅牛腩的感觉,大概就和“静寄东轩,春醪独抚”差不多吧。
下面两章讲外在世界的运行与内在节律之间的关系。“东园之树,枝条载荣。竞用新好(另一说为‘竞朋亲好’),以怡余情。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这使我想起有个朋友在浙江的山里造了一座非常美的客栈,暑假里请我们去住了几天。我们促膝而坐,约定下次一定要再来,看看山里的春天和秋天,而且要像夏天一样,坐得那么近,聊人生中的事。但过去了好几年,我们再也没有回到那座客栈。客栈的中心也有一棵大树,就像陶渊明写的“东园之树,枝条载荣”一样。
《陶渊明集笺注》说,“载”就是“始”“初”,所以“枝条载荣”就是“枝条始荣”。可我觉得不甘心,因为想到“载欣载奔”,觉得“载”也可以是“又”的意思。可“枝条又荣”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春天又一次到来了吗?我还是不甘心。春天的树枝不是在某一天里变绿的,是每天去看,绿意就加深一层。很多次我们看着一棵树,内心感慨春天确实来了,可是一周后再看到,还是会震惊一下,觉得这才真是绿。春天是在反复确认中到来的,枝叶一天天更有生机,这才是“枝条载荣”。
中国诗歌中,东园暗指春之萌生,西园暗指秋之凋落。陶渊明的诗中间经常会写到“东园之树”,他从来不告诉你那是一棵什么树。我觉得它很像《魔戒》里的圣白树。在世界还只有星辰之光作为唯一的光源时,圣白树就存在了。精灵以是否看过圣白树之光分为两个部族。看过圣树之光的,称为光之精灵;没有看过白圣树之光的,称为黑暗精灵。圣白树之光代表了宇宙间一切美与正义,陶渊明的“东园之树”则代表了天地之间生命力的极致。
《魔戒》中具有永恒生命的精灵羡慕生命短暂但充满情感的人类,陶渊明拥有东园之树,却因此感受到对人类情感的更深需要。正如李白所说“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51],面对自然之美,我们希望有种人间的快乐作为印证。在陶渊明看来,这个印证就是“竞朋亲好,以怡余情”。只有高朋好友围坐树下,人生才没有遗憾。
“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这几句让我想起BBC纪录片《地球脉动》片头宇宙飞速旋转、人类渺如芥子的感觉。日月运行昼夜不息,人却只能安住此地,因此陶渊明再一次回到他的遗憾。这个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