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跟她交往?”我有些生气。
“我晚点打给你,会打扰到老师的行程吗?”
“我今天上课到九点,你九点半再打。”
“好的。”
晚上,贾宝玉打过来,时间一分不差。我猜,他想必是一边握着手机,一边注视着时钟,心急如焚地等待。
我松了一口气:“那又怎样?”
教贾宝玉的时候,我二十一岁,在大学早已交了一大票的“彩虹姐妹”(1)。
对于我的无动于衷,贾宝玉显得很雀跃,但他勉强按捺下去:“老实说,每一次进入男厕,看到其他同学尿尿的姿势,我会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我忍不住幻想,色情小说的情节发生在我身上。我偶尔会跟隔壁班的一位同学对到眼,当我们四目相交时,我会在心底期待他抱一下我。我这样子,是正常人吗?”
我放下筷子。
贾宝玉的问题触碰到两个关键。比起同性恋,有更棘手的问题。我们总是很难要求大人去相信,孩子也懂“感情”,甚至,孩子是有性欲的。贾宝玉十五岁,够大了。我告诉他:“你是正常的。再说,性不是什么肮脏的事,拥有性欲也是很自然的现象。”
反驳吗?”
“我该怎么反驳?让自己的行为像个男生吗?不,我做不到,我试过了。”
贾宝玉叙述时,语气不疾不徐,从容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我想说出这些一定很痛,痛得他必须伪装成仿佛是别人的事,不是他的。
☆
“我妈发
他点了点头,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我们拿起餐具,开始用餐。之后的话题,多半是讨论他对于高中的愿景,他看起来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
贾宝玉上高中后没再联络我。我不由得去想,他选在那天问我那些事情,是不是看准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接触?为此我有些落寞,但这也是家教一职的常态,每年九月,学生进入新的人生阶段,我们也得学习如何从他的生命中优雅地退场。
几个月后,贾宝玉发信息给我:“老师,我交女友了。”
“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跟她交往越久就越不舒服。每一次,她对我伸出手,希望我牵她,或者她的脸颊凑过来,我都不禁反感得快要吐出来。”
贾宝玉理所当然地考上明星高中,我在火车站附近一家简餐店请他吃饭。
服务生把饭菜上齐了,贾宝玉却没有动筷子,我催促他,他却突然抬头:“我有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但你得先答应我,在我问了这个问题之后,你不能讨厌我。”
我未作多想,只是点头:“磨蹭什么,想问就问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脸。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谨慎地开了口:“我好像喜欢男生。”